Joe走在前头,林琅似有意似无意地落后他一步,时不时地飞个眼神到他身上,怎么也有些想不明白怎么这个白白净净、文文弱弱的人能一把抱起自己举高高呢?自己飞过他头顶的那一刻,好多许久不曾想起过的人和事都从眼前一晃而过,爸爸笑得心酸的脸,妈妈描得很淡的眉眼……
林琅摇摇头,这时候再想这些有什么用呢?她随手折下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自言自语道,“说起来我妈以前最喜欢拍古装戏了,老会到这儿来转转,说寻找灵感什么的。”
“哦。”Joe也就淡淡地应了一声。
林琅看他这反应有些看不懂了,吐掉狗尾巴草跳到Joe跟前,“乔镇司,你知道我妈是谁吗吧?”
Joe点点头,“你父亲……的妻子……”说起来他对人的恐惧好像因为林琅的咋呼咋呼减轻了不少,虽然有时候话还是说得不利落,但总算不是没有任何改变。
林琅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哎嘛……真不知道你以前在哪儿生活的,我妈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影后,响遍全球啊……”
Joe正是要点头的时候,却又默默地说道,“响遍全球……放在这里会不会……不太对?”他这几天还在狂啃语法书,所以对这个词比较敏感。
林琅毫不思索地冲Joe翻了个白眼,踮起脚尖在他脑门上狠狠戳了一下,“你啊,猪脑子。”那之后的林琅就不大说话了,Joe也不懂是不是自己说得不太对,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跟着林琅走着。
王府里有不少小巷暗道,林琅凭着感觉往人少的地方钻,可越走却越觉得奇怪,终于在走进一条死胡同后喃喃地说道,“这里……好奇怪……”
“哪里?”
“就这里啊……”
Joe字斟句酌了半晌也没敢再多问一个字,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
林琅摸着墙壁,心猛地一下跳得快了,像是就要这样从胸腔里冲出去一样。Joe看出来林琅面色不大好,但还是站在原地,“你……没事吧?”
林琅一直不说话,一只手死死地掐住了心,呼吸越来越急促,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眼前忽然闪过了妈妈的影子,她失魂落魄地伸出手去,“妈妈……妈妈……你要去哪儿?带我去……”林琅怔忡地往前走着,Joe一把拖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出奇,终于让像是中了邪一样的林琅回过神来。
林琅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很疼哎好不好?”她竟带了点哭腔,像是有些撒娇一样。可一转念想到自己如今孤苦无依,老爷子虽然还在世,但彼此都容不下彼此,从没个说体己话的人,如今对着这个还有些陌生的人却说得出这样的话来。她不由得犯起了羞涩,头扭向另一边。
Joe当然不知道林琅这心中的种种,只摸摸头,吞吞吐吐地说道,“……对不起……”
林琅也不接话。爸爸小时候也会把自己抱起来举得高高的,可现在……哎……她兀自叹口气,迅速调整好情绪,冲着Joe晃了晃自己伶仃的细腕,“你看看,都红了。”
Joe也没表现出是否多多少少有些怜香惜玉的意思,只面色凝重地说道,“这里可能是通往异世界的通道。”
林琅的第一关注点是Joe难得说了这么顺溜的话,第二反应便是哈哈大笑,“怎么?你到现在还看童话故事吗?还异世界的通道?也不怕我笑掉大牙……”
Joe本是想一本正经地解释一番的,后来看林琅这副反应,也只能耸耸肩不再多说什么,想必想让林琅接受他本身的存在更是一件难事吧?不过,好像也没有让林琅接受的这个必要。
林琅走得很缓慢,她的心跳到现在还不能平复,而不管问Joe什么,他也只是那几句话颠来倒去地说个不停。那个地方,到底有什么问题呢?为什么在那一刻会看到妈妈呢?林琅心中越发狐疑,也不管Joe还在自己身边,打了个电话给峰叔,“峰叔……”
峰叔正为林琅跑出去闲逛却又不接电话而犯愁,劈口就问,“你在哪儿呢?一个人不要出去到处乱跑……”
“哎哟,就你罗嗦……你之前帮我打听我妈的事,她生前拍的最后一部片子是什么?”
峰叔一听到林琅说起了她妈妈的事,就严肃起来,但转念又觉得好笑、好气,“你口口声声说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连这种事都不记得呢?”往日林琅听到这种话定要胡诌几句的,今天却一直沉默着,峰叔察觉到林琅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有些担心,“你怎么了?在哪儿?我去接你,见面聊?”
“不用,我……和朋友在一起……”林琅瞟了一眼很礼貌地站在远处的Joe,那个距离刚好不能让他听见林琅所说的话,林琅不由得心里小声地“嘁”了一下,“假正经个什么劲。”
峰叔这一行干久了,耳朵尖得很,“你说什么呢?你身边都有谁?”
“就是朋友啊……”这个乔镇司,别说自己还看不透了,就连峰叔怕是也看不透吧?林琅有些舍不得地多看了一眼他,难得自己身边还能出现个这样的人,以前自己身边但凡出现个活物,不是峰叔就是老爷子,保证分分钟把人家祖上八代都给调查得清清楚楚。现在这个宝贝虽然有点木头,但意外地让林琅觉得自己似乎有了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世界。
峰叔当然不能容忍林琅有自己不知道的朋友存在,揣摩了许久,“是那个乔镇司吧?”他当然派人去打听过这个人了,可传回来的话却耐人寻味,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点到为止,“这个人……少接触为妙。”
林琅偏喜欢和峰叔对着干,“我不……哎哟,刚刚问你的话呢?”
峰叔这时候捞不着林琅的人,也只能作罢,“我传份邮件给你。你自己看看。”林琅正要嚷嚷,“哎哎,谁耐烦看邮件啊?”可没想到峰叔已经收了线。林琅气得直想摔手机,可这手机偏又是合作方老总亲自送给她的,哎,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呐!
回去的路上,林琅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托着头,Joe看着她好几遍却又欲言又止。
林琅最烦人有话不说了,“有话快说……”后头的“有屁快放”硬是被她自己给吞下去了。哎,奇怪,对着这个人好端端地要装什么淑女呢?
“开车……还是要……两个手……扶方向盘,安全。”
林琅愣了愣,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这人的脑袋里也不知道都装了些什么,真真是浆糊啊!她笑着笑着却突然停下来,依旧一手撑着头,“你说,人为什么会殉情呢?”
“嗯?”这个问题有些没头没脑的,Joe消化了好久,“因为……因为……”说真的,他活了上百年,爱呀、情呀还真不大懂。
林琅耸耸肩,也不懂自己这个废话般的问题从哪儿冒出来的,再开口声音却嘶哑了些,“我妈就是殉情自杀的。”
Joe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安慰她几句,看看天、又看看云,还是什么都没说。车里流窜着隐秘且压抑的悲伤。两人就这么无言地进了电梯,楼层一点一点地升高,Joe正要出去的时候,却被林琅拖住了手腕。电梯门又合上了,林琅什么也不说,只定定地望着地上两人重叠在一起的影子。她忽然有种想要吻他的冲动。导演讲戏时总会说狭小的空间内容易催生暧昧的情愫,亲密戏拍起来也会自然些,这大概就是了……
林琅一板一眼地说道,“闭眼睛。”
Joe迟疑了片刻,依言闭上眼睛。他感觉到自己的眼镜被摘下来了,但因为林琅没说话,他也就没睁开眼睛。
林琅却有些看得呆了,厚厚的酒瓶底后面的这张脸……其实还是很……耐看的。她只能想到这个词了,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觉得书到用时方恨少。那些散落在鼻梁两侧的雀斑若隐若现的,电梯发白的灯光一照,竟让人觉得性感。
林琅踮起脚尖,轻轻地啄了一下Joe的双唇,又摁开了电梯门,旋风一样冲了出去,却又不忘把一脸震惊的Joe关在了电梯里。
林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乔镇司没追上来……这个人不是被吓傻了就是块木头……她蹬蹬蹬地下了楼,迎面却看到乔镇司正扶着墙缓缓地走着,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手上还甩着人家的眼镜。她只觉得好笑,上前去替他戴好眼镜,“你呀……戴上隐形眼镜应该还不错……”她本想嘲笑他一番,谁知却鬼使神差地说了这么句话,也不想再解释什么,扭头就走。
Joe愣愣地在原地站了很久,隐形眼镜他还是知道的,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她为什么要吻他呢?Joe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像是还有些发烫,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那晚Joe睡不着,半夜起来收拾房间,Fiona的生日礼物还收得好好的没拆开过。这还是那天他安检之前Fiona塞到他手里的。家里的三个兄弟姐妹,他也就与Fiona稍亲近些,两人都喜欢看书,所以有时候还能聊得到一起去。
Joe一琢磨明天便是自己的生日了,正好拆开看看。这算起来还是他头一次收到生日礼物,却也似乎没有多么激动。
“咦……”Fiona准备的生日礼物竟是一副隐形眼镜。虽是Fiona准备的礼物,Joe想起的却是林琅的话,“你呀……戴上隐形眼镜应该还不错……”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Joe研究到后半夜才知道隐形眼镜如何佩戴,所以第二天一早双眼发红地站在电梯里有些拘谨地和林琅打招呼,“早!”
林琅像是没睡醒一样,也不搭理他,临出电梯时才冷冷淡淡地说道,“你是因为我的话才去买隐形眼镜的吗?”Joe还没说话,林琅却自顾自地说道,“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你也别以为我对你有什么意思……”话音刚落,林琅出了电梯,一辆眼生的跑车停了下来,车窗被降下了,“全世界最美丽的林小姐,上车吧。”是雪千臣,笑得谦谦有礼,也冲着Joe微微点了个头打招呼。
“你一向不开这么高调的车,今天脑子怎么了?”林琅坐进后排,拍了拍雪千臣的椅背,“走吧。”
雪千臣有些迟疑,又看了看Joe,寻思着要不要带他一程。林琅却不耐烦了,“快走吧。”雪千臣于是冲着Joe歉疚一笑,发动汽车离开了。Joe对跑车没什么心得,但Adam很喜欢,所以也懂些皮毛,一听那发动机的声音便大约可以判断出这车百公里加速仅需要0.9秒,但这样的车到了雪千臣的手里,却还是被开出了温柔的味道来。Joe不禁对雪千臣心生好感,这才是他在书里看到过的中国人该有的样子,而不是林琅那个样子。哎,林琅到底哪个样子了?他忽然有些理不清了,电梯里的那一幕又浮现在了眼前,他摇摇头,叹口气,也不准备深究这事了,毕竟看林琅今天的反应就确切知道了女人确实善变,那他又何必头疼地多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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