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教授很懵懂地看着一辆汽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自己面前，低下头看了看摇下的车窗里会是谁，可他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有些疑惑究竟是不是要找自己。
“你是张智恩张教授吗？”车里的人看上去并不是个坏人，倒一脸正气的模样，让张教授没来由地有些放心。
“我是。”张教授一直弯着腰，手里的菜篮子显得有些别扭。张千阳的情绪还是不大稳定，这几日更像是有些日夜颠倒一样，白天经常睡得不省人事。可他还是一顿一顿地准备好饭菜，希望张千阳醒着的时候多多少少能吃几口。
“请吧，我们老爷子有请。”
“谁？”
“林家。”
张教授还是懵懵懂懂的，“哪个林家？”
“230计划的那个林。”
一听到这人说出了230计划，张教授的脸变了又变，攥紧了自己的菜篮子坐进了汽车里，一颗心跳得七上八下的。这个230计划提出也有些年份了，只是如今早已被搁浅，当时的他曾是主要研究人员之一，信笔写下日期的时候写成了2月30号，230计划也就由此而来。
汽车驶进了一座大宅子，张教授拎着菜篮子跟着前来接应的人一步一步地走进了宅子的最深处。窗户下，逆光坐着一个人，他的身后还站着另外的一个人，而此时给教授引路的人已经自动退了出去，轻手轻脚地带好了门。
“教授，坐吧。”
张教授舔了舔干巴巴的唇角，“你是军方的哪位？”能知道这个230计划的一定是军方的某位高层，只是张教授确定自己并未见过这人，甚至他所知道的关于230计划的军方高层，几乎都没有一个姓林的。
“我是230计划的倡导者和发起者。”
张教授眉头紧锁，像是不敢相信地说道，“你是召忠将军？”他只知道召忠将军是个在和平年代也曾屡立功勋的奇人，虽然那些功勋都不可能大而化之地放到阳光下来说，可这个人还是被大家传得神乎其神的。而张教授也从来不知道这个传说一样的召忠将军姓林。
窗户下的人点点头。
张教授沉思片刻，“我之前所得出的结论如今还能站得住脚，所谓的变异人几乎是不可能存在的，这违背了人类发展的自然规律。所以如果是重启230计划的话，恕我无能为力。”
林老爷子爽朗地哈哈一笑，“不不，今天是想让你看个东西。”岑副官应声而动，端着一个笔记本走到了张教授跟前，微微一鞠躬算作行礼，又点开了一个视频。
视频很短，也很模糊，但隐约能看见是一个人徒手爬上了高楼。这就是当初司燃所拍摄的乔镇司的视频。
张教授确定了视频所拍摄的地点在北京，也就隐约知道那个人是谁了，但还是不动声色地追问道，“这是什么？”
“这就是230计划可行的原因。你视频里所见的这个人，与你接触得也不少，甚至这人来北京的所有事，都是由你一手负责，所以你知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教授当然不能露出任何破绽来，借机放下篮子的时候调整好了心态和面部表情，“什么人？视频太黑了，我也看不大清楚。”
“乔镇司。”林老爷子可不会绕弯子。
张教授长长地“哦”了一声，”他啊，我之前是全权负责过他的生活、工作，可是现在他已经有新工作了。”
“你与他是怎样认识的？”岑副官此时并没有征求张教授的意见，而是光明正大地打开了录音笔。
张教授可不信召忠将军还没追查到自己与乔镇司的关系，只好照实来说，“我曾是他父亲的学生，如今他来北京体验生活，我帮着照顾他一段时间。”
“父亲？你与他的父亲如今可还有联系？”
“有，但不多。”
“那你平时有没有觉得这个乔镇司怪怪的？”
“怪怪的？这倒不会，不过他话确实少，其他的，接触得不算十分多，也不大清楚。”
林老爷子开门见山地说道，“现在从我所掌握的情报来看，他绝非普通人，甚至可以说，都不是人类。”
张教授的额心里咯噔了一下，如果被军方盯住了，这对乔镇司来说，绝对是祸害无穷。
“所以，我们现在需要你的帮助和力量。”
张教授在斟酌一个最完美的拒绝，可还没有想得出来的时候，林老爷子就继续说道，“如今凌欢篪正在私下研究这人，你的女儿便在实验室里从事这项研究，所以我们需要你去帮助凌欢篪研究，然后告诉我们研究结果，和凌欢篪究竟想拿这个研究做什么。”
一提到张千阳，张教授不由得方寸大乱，“不会的。千阳答应过我不再和凌欢篪合作的，她怎么会……”
林老爷子笑笑，朝岑副官点了点头，又给张教授播放了一段视频，是每天入夜之后，张千阳一人鬼鬼祟祟地坐上汽车独自外出的视频。
“你的女儿每晚都会去凌氏的研究室。你要是想要她进凌氏的视频的话，我们也可以放给你看一遍。”
“什么？”张教授忽然认了命，“不，不用了……”
“你最好和我们合作。”林老爷子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否则万一出了事，也只有我们能护得住你的女儿。”
张教授还在挣扎。如果他当真迈出这一步，那他要置乔镇司和Adam于何地呢？
林老爷子又给张教授提了个醒，“还记得那晚你去凌氏的度假山庄找张千阳吗？”
张教授的警惕心不由得大增，那天是他带的一个学生告诉他学姐这几日出入凌氏的度假山庄格外频繁……只是这时候再回想起来就觉得很奇怪了，一个学生，哪里就能知道千阳频繁出入凌氏的度假山庄呢？
张教授慢慢地扫了一眼眼前这位威名赫赫的召忠将军，“是你？”
林老爷子笑得慢条斯理，“对啊，要不然哪会有那么凑巧的事……所以后来你带走了乔镇司的时候，就没发现点什么吗？”
“我当时以为只是私仇。并未深究。”
林老爷子自然不信，“你是这方面的专家，会注意不到什么异常吗？”当然，林老爷子以为张教授不过是一心想给自己的女儿打掩护，也就没追着问下去，“所以，你现在要么选择与我合作，要么等着我把事情捅到军方那里，或许你们父女俩这辈子都没办法再相见了。”
“你……”
林老爷子此时的微笑倒是显得人畜无害。
“你保证，不会伤害千阳？”
“自然，我又不是商人，我是军人，说到做到。”
张教授下了决心。既然千阳还陷在这件事里头，那他被牵涉进去也是迟早的事，与眼前的人合作总比和凌欢篪合作好得多。
张教授点头同意，而林老爷子一点儿也不意外，“有情况随时联系我。我需要知道乔镇司的真实身份和他的特异功能从何而来，还有凌欢篪的用意。”
“好。”
岑副官这时候把一部手机交到了张教授的手上，“我们会用这部手机联系你，但你不需要联系我们。若是有特殊情况的话，你摁下这个红色按钮即可。”
张教授以前在部队从事230计划的研究时也见过类似的卫星电话，也知道这部手机只要他带着，无论开机与否都能随时随地地查找到他的所在，甚至还可以监听他的生活，可就算如此，他也只能接受。
张教授又被人恭恭敬敬地送了回去。千阳睡得正熟，不知道她每晚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可事不宜迟，他只能自己主动联系凌欢篪了。
凌欢篪接到张教授的电话时，格外惊讶，语气也很恭敬，“教授，您找我？”之前听说教授在瑞格大学的实验室组织了一次耗资巨大的研究，教授山穷水尽到要拿自己的钱垫付各种研究经费，甚至需要拆东墙补西墙，可就算如此，教授还是没有联系过自己，为什么现在反而研究暂停了，他来联系自己了？难道是知道了张千阳的事了？可他明明吩咐过张千阳和手下做得隐蔽一些，毕竟现在还不是和教授摊牌的时机。
“千阳每晚在凌氏，过得都还好吗？”
凌欢篪表示自己听不懂教授的话。
教授却不含糊，“我已经知道千阳每晚都会去凌氏的实验室了，三少，也就别跟我装傻了。”其实之前因为担心千阳服用安眠药过度，教授自己就在安眠药里掺了些自治的维生素药丸，与安眠药的外观大小一模一样，若非教授亲自去辨别，绝不会发现有什么端倪。而就在前几日，教授再在张千阳的药上动手脚的时候，却发现整个药瓶里的药都换成了一种很普通的维生素含片。他当时没想明白千阳为什么会这么做，只以为她心里的结松动了些，知道该好好爱护自己了，可现在看来其实是为了能让自己夜晚保持清醒的状态。
“所以，教授还想再过来带走千阳吗？”
“不会。我拦不住你，也拦不住她。”
凌欢篪没想到张教授这么轻易就放弃了，“但这个研究，从今往后，由我负责。”
“包括今后的研究和投入使用的方向，也都由我确定和把关。”他不仅要保护张千阳，还要把凌欢篪和召忠将军可能对乔镇司以及他的家人产生的威胁降到最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现在不是他犹犹豫豫、摇摆不定的时候了。
凌欢篪一听到这项研究要由教授把关就有些头大，那就意味着很多暴利与风险并存的项目会被拦腰折断。不过能争取到教授加入这个研究，说到底，还是一本万利，就相当于自己有了一道金字招牌，所以还是先应下教授的条件，之后再做打算。
只是张教授如今不想与张千阳打照面，“我白天才会出现在实验室里，不必告诉千阳。”
凌欢篪也不意外，“好。一切都听教授您的安排。”这边电话刚挂，那边瑞格大学的生化实验室财务就收到了凌氏的邮件，通知他们这一季度和上一季度的研究经费已经全额转入了研究室的账户。这是凌欢篪拿出来的诚意。
张教授自然接到了财务的通知，也没说什么，只让把大家的年终奖赶紧补发下去。
凌欢篪很慷慨，所以就连过来帮忙的宋谦都分到了一笔奖金。意外之财，谁能不爱？宋谦有意要请乔镇司出来坐坐，想游说他回实验室，顺道说了这事，“嚯，实验室忽然又大方了，我听好几个师兄说，发的年终奖真不是一般得多。”
乔镇司隔着手机屏幕不由得沉默了，这时候谁会给实验室拨经费呢？凌欢篪？教授难道重新开始和他合作了吗？
乔镇司牙关咬紧，还没来得及拒绝宋谦的要求，林琅就从卫生间里把内衣裤丢了出来，这几天林家那边说忙的很，佣人走不开，所以乔镇司不仅得当保镖，还得当保姆，上至洗衣做饭，下至拖地擦桌子，统统全包。
林琅看向乔镇司的眼神发着光，每每乔镇司说自己该回公寓了，林琅总能再找点事留下他……其实就是想再多看他一眼……可林琅当然不会明说。
“嗯……嗯……要不……要不把明天的早饭也顺道做了得了。”见一面，就少一面了。林琅不懂为什么明明互通心意后的她反倒越发觉得悲伤了起来，总觉得眼前这个乔镇司越来越摸不着了。
司燃不做声、不做气。如果这是喜欢的话，那他宁愿打一辈子光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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