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叔很晚才回到酒店,大家都在各自的卧室里,所以峰叔也没察觉到有什么异常。他今日在菩萨跟前祷告了,若是这部《半粒朱砂》能顺利拍完,他就会斋戒一个月,以感念菩萨的保佑。
外人看娱乐圈都是如何如何光鲜,可他的日子却其实慢慢地过成了一个苦行僧,外在的富足越发使得他内心觉得空荡荡的。有时候他也会觉得柯总和林琅说得对,他还是该找个人过下半辈子了,可眼里、心里有了秦斐之后,又能有谁入得了自己的眼呢?他不想耽误那个可能成为他妻子的人。
他这一生最遗憾的莫过于和秦斐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算了,我不管你了,爱怎样怎样吧。”之后的他,赌气却也冷静地策划了一场风暴,把自己逼上了绝路,被圈子里的人看笑话,被圈子外的人吐口水,但是他给了秦斐和林卿辞一个美好的未来。可要是早些知道这个未来就是这样不堪一击的话,那他非要管秦斐管到底。
峰叔自己倒了杯酒,坐在窗前,眼睛里没有焦点。如今想着非要管秦斐不过还是赌气罢了,她那么认定了林卿辞,自己那时候硬要插手,兴许也还是会不欢而散吧?
所以世上多是两难之事,秦斐与林卿辞的事是这样,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如今是轮到林琅了,峰叔也学乖了,不会明着管,暗地里却会给她使绊子了。这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第二天一早,峰叔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了,他一宿都没睡着,假想了明天一早拍戏的种种可能性,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就算有酒精催眠,自己也还是活生生地睁着眼睛到了天明。
“峰叔,一夜不见变国宝了啊。”
小文一早起来其实心情也很忐忑,她并不知道林琅与乔镇司早已和解,总担心林琅还会因为昨天的事为难自己,到时候万一说漏了嘴,又该怎么收场呢?可林琅却没有一点儿要为难自己的意思,这让小文稍稍安下心来,但还是有些忧心,林琅可不是不记仇的人。
峰叔揉了揉自己的黑眼圈,“没什么,昨晚没睡好。”
林琅笑嘻嘻地凑近了峰叔问道,“是不是担心我今天拍戏出事啊?”
峰叔对林琅这样总能若无其事地把大事当成小事最是服气,但也恨她嘴上没个把门的,“我呸呸呸,不要瞎说话。”
林琅兜住了峰叔的脖子,“没事啦,哪就真有那么玄乎呢?”
而此时,林老爷子也在家中,和岑副官无语对坐,守着电话。从司燃的回报来看,今天的这场戏便是当年秦斐意外死亡的那场戏。林琅如今要走秦斐的老路,老爷子拦不住,只能跟在后面担心。
乔镇司心中也很担心,但他并非是担心那个所谓的诅咒。从林琅还在《凌天记》剧组的时候,乔镇司就常常担心林琅在外拍戏时出事,诸如马儿发狂或是爆炸这样的事虽然不常常发生,但是擦伤、磕破,或是淋得像个落汤鸡其实都是家常便饭了,但一个口口声声说自己最怕吃苦的人却还是都能一一应付下来。
事实是,乔镇司什么事都只看到了一半,而习惯性地忽视了他所不想看见的那一半。
林琅虽然什么戏都能亲自上阵,鲜少使用替身,但是最龟毛的也是她,常常去一些偏远的地区拍戏时,还得要求每天能洗上热水澡。附近若是有酒店,峰叔常常得让司机开上一两个钟头的路程往返,就为林琅这个不近人情的要求。若是实在找不着酒店了,峰叔就得想办法运一辆保姆车去。也有些时候,林琅在剧组的时候会突发奇想地要吃这个或是那个。峰叔没法子了,也还是得想尽办法打电话叫人送过来,可大多数时候花了极大的代价送进剧组里的食物,林琅却是说的时候想吃,等见着了就开始嫌弃了。
林琅的脾性一直如此,在乔镇司来到她的身边后也还是如此。乔镇司有时候也会觉得林琅的要求有点不合时宜,加之他自身的性格便是不愿给人添麻烦,但林琅只要拖住他的袖子摇几下,问一句“好不好”,他便没了辙了。若能搏红颜一笑,又有谁会计较这些小事呢?
坐在去片场的车上,其实林琅的掌心里不住地渗出汗水来,弄得手心黏糊糊的。她远比大家所见到的还要紧张。她并非别人所看到的那样,百无禁忌,心里早就怕惨了。如果这场戏,她也出了意外,该怎么办?她家里那个老爷子又该怎么办呢?还有乔镇司,他又该怎么办呢?
到片场的时候,已经有许多媒体等在那儿了。这场戏说备受瞩目真是一点都不假。
峰叔和司燃为林琅挡去了所有的访问,径直进了化妆间。
趁着司燃不在的时候,峰叔问道,“乔镇司,如果道具车出了问题,又或者拍戏的时候出了其他问题,你能阻止吗?能救下林琅吗?”峰叔到现在都记得,当时保姆车堪堪要翻的时候,是乔镇司果断地救了他们。而且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如果是他,说不定在意外发生的时候能救下林琅。
可峰叔当然也知道,一旦乔镇司在媒体跟前表露出了一丁点自己的异于常人,从此以后的生活,就不是鸡飞狗跳那么简单了。但他有他的用心,他既要林琅好好活着,又要这个怪物从此远离林琅。
乔镇司看着那乌泱乌泱的记者和长枪短炮,心里有点慌,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峰叔的话。
救?
救了之后,他的身份问题势必成为焦点,自己的家人也会因此陷入危机之中。
不救?
若是真的出了问题,他明明有能力却又不阻止的话,林琅该怎么办?眼睁睁地看着她受苦受难吗?
乔镇司有点头大,峰叔看到了他的犹疑,不由得冷笑道,“也不过如此。”这样的人,他怎么能把林琅交给他呢?好在他早就起了要把他从林琅身边赶走的决心,现在也不过是越发坚定了那一想法罢了。
峰叔走开了,不再对乔镇司抱有任何指望。自己跟着张导和道具师前前后后检查了道具车好多遍,确定无误后,张昶这才下定决心喊道,“各机位准备,要开始了。”
摄影师们全都一一归位,林琅的脸其实惨白一片,但因为上了妆,总算是有点血色了。
乔镇司坐在熙熙攘攘的媒体之外,眼神没有焦点。他的指甲已经深深地嵌进了掌心里,钻心得疼。而他需要这种疼来提醒自己。可他究竟要提醒自己什么呢?
他是要提醒自己,如果林琅出了事要冲上去救她,还是提醒自己不管如何都不能冲动,如果在这里露了行迹,他便成了一个罪人,把家族这么多年辛辛苦苦隐藏的秘密晒在了阳光之下。而他们,是不该生活在阳光之下的。
张昶拍戏喜欢清场,可今天,一波又一波的记者来了,怎么清也清不干净,张昶也有些无奈,只得草草开拍。现场留音也暂时取消了,准备后期再录音算了。
这一场戏的剧本早就刻在乔镇司的心里了。这是一场逃亡戏,林琅仓皇地开着机车出逃,逃出这座城市,逃出那个男人的魔掌,可出城的路上却都是逃来的难民,她一路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心里着实不安。
乔镇司看过新闻,秦斐也好,宋芸也罢,都是在开车的时候出了事故,但愿林琅不会重蹈覆辙。
因为不必现场留音,演员们的压力小了许多,林琅也不必分心去看提词板了,得以安心开车。
张昶坐在监视器后面,一言不发,这场戏他决定什么指示也不做,但求平安便好。
峰叔若不是现场挤挤挨挨的都是记者,真想一路跟着林琅的汽车跑起来。虽然他的力量太过单薄,但如果林琅出事的时候,他不在她的身边的话,她一定会害怕。哪怕什么都做不了,陪着她也好。
阳光太刺眼,人声太嘈杂,乔镇司只觉得自己一阵一阵地耳鸣起来,听不见周围的声音,看不清楚那些人的长相,只能看到一个又一个的人,嘴巴不停地动着。
林琅?林琅在哪儿呢?
乔镇司只觉得自己摇摇欲坠。
他在哪儿?
她又在哪儿?
她……她又是谁呢?
现场忽然传来一阵尖叫声……
乔镇司的耳鸣越发厉害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许许多多的念头忽然一下子涌上了乔镇司的心头。他记起来了,是林琅……是不是林琅她……
乔镇司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全涌到了头上。他不能呆在这儿了。他要去林琅身边,要在她的身边……
乔镇司跌跌撞撞地拨开人群,力气大得出奇,一连好几个人全都一脸懵懂地被推出去了好远。
林琅的道具车就在前面了。可他却觉得路有些摇摇晃晃了起来。
而此时,林琅摇下了车窗探出头来看着峰叔,“峰叔,你看,我说没事吧。”原来,乔镇司所以为的尖叫声其实是现场的欢呼声。这场戏终于顺利拍过去了。
林琅下了车,现场掌声雷动。可林琅一看峰叔的表情,却起意捉弄他了。
“哎哟,哎……我的腿……腿……”林琅的演技格外逼真,摇摇晃晃地倚着车,站都站不稳。
峰叔吓了一跳,“你怎么了?林琅,你没事吧?”
此时乔镇司已经跑到了林琅身边了,二话不说就开始为她检查腿。可等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检查了一遍后,却并没有发现异常之处。
峰叔也早就知道林琅是捉弄他了。因为等乔镇司忽然冲过来之后,林琅的表情却全然没有痛苦之意了,只是乔镇司低着头,压根儿看不到林琅的表情变化。
“腿哪里疼?”
林琅摸了摸他的后脑勺,“你比我想象中还要紧张我嘛。”
乔镇司这才知道自己被愚弄了,可他却跌坐在地上,一颗心也落到了地上。她没事就好。只是自己的身体刚刚到底是怎么了?这难道就是Adam所说的北京的异状马?
现场媒体太多,林琅没再多停留,抓紧时间去了化妆间,乔镇司的手机也就是这时候震动了一下,“大庭广众之下吃我的豆腐,这账怎么算?”
乔镇司对这个俚语并不熟悉,一头雾水,“吃豆腐?”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呢?
而此时,凌氏的实验室里却乱成了一团,“教授,你看,生命监测仪器这几天频繁报警,是不是他的身体出什么问题了?还是……”
郑毅指着仪表盘上的一条条数据项问道。原来早在乔镇司被凌欢篪扣押在度假山庄的时候,乔镇司的身体里就被种下了一个最先进的监测仪器,用以监测乔镇司的各项生命指标,以供他们研究。
张教授陷入沉思之中,乔镇司难道真的遇到什么危险了?
教授看着起伏不定的数据项沉默了片刻,“再观察观察吧。”
教授一直以来最疑惑的其实是Adam明明也是生化学方面的专家,怎么会没有发现乔镇司身体内的监测仪器呢?又或者说,Adam留着监测仪器,到底有什么目的呢?也许,凌欢篪以为自己掌控全局、默默地注视着一切,但其实他们这些人其实才无时无刻地被Adam观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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