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明的声音不复平日清朗,即便松开手,眼底的戾气仍然隐隐浮动,似乎连自己都无法控制住,衬着他如玉的面容,有种诡异的冲突感。
旁边的戴果子看得心惊胆战的,平日里顾长明显然就是让着他,否则刚才那一招怎么躲得过去。小葫芦脖子一圈红肿,到底是小孩子,再耀武扬威的这个时候也怂了。一双小手紧紧抓住柳竹雪身后的衣服,仿若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刚才要不是姐姐及时出手,他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小葫芦,你出来。”柳竹雪抓住小手把小葫芦拖出来,“你到底打听出来什么,和顾公子好好说,说清楚说明白。”
小葫芦各种委屈:“我都是说的实话,那个高云歌身受重伤,勉强逃到小酒肆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有好心人见其全身浴血要着急报官又问谁是凶手。高云歌说杀他的人是顾长明,前提刑官顾武铎府上的长明公子。”
自从和顾长明认识以来,小葫芦不关心他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这会儿把顾长明的头衔搬出来,好像名声很大,难怪武功这么好,这么多官差也抓不住他。
“高云歌亲口说的?”顾长明稍稍冷静下来,小葫芦肯定事先不认识他,肯派人出去打听来的,应该也不会是刻意胡编乱造的。然而师兄为什么要诬陷是他杀人!
“高云歌一路而逃,中间有目击者说追杀他的人是个长相俊美的年轻人。”小葫芦侧过头来看看顾长明,“要说你长相俊美,也不算是坏话吧。”
顾长明把小葫芦拉到跟前,单手覆盖在脖子上。小葫芦被他吓得不轻,全身哆嗦了一下。顾长明的掌心生出暖意,在疼痛红肿的部位揉了两下。小葫芦抬起手来摸摸,好像真没这么疼了:“那个高云歌是你什么人?”
“师兄,他比我早入师门两年,性格温和,对我一直很好。”顾长明松开手要往外走,被戴果子给拦住了。
“你想去哪里,外面有的是官差,等你出头然后缉拿你。”戴果子恨不能跳起来对顾长明的脑门敲两下,“你平日里不是聪明过人吗,怎么不仔细想想,那人说自己是高云歌就是你师兄了!一个名字而已,他们还说人是顾长明杀的呢,你肯承认吗?”
顾长明的脚停住了:“没有人知道我师兄在这里等我的,没有这么巧合。”
“给你带口信的人呢,没准就知道,你们本来也没有要刻意掩藏。”柳竹雪加入到说服的队伍里来,“这个时候,你出去打探肯定不合时宜。”柳竹雪的手指碰到融雪剑,“果子初来乍到的,人生地不熟也不合适。只有我最合适,让我去。”
“抓他的本来就是你爹,你这个时候回去,会不会被家法?”戴果子明白的确是柳竹雪最合适,不过她都可以离家出走,当时肯定发生了很了不得的事情。
“要打听消息的话,未必要去见我的父亲。”柳竹雪更多是为了安抚人心,“你们以为我在开封府这些年,会一个朋友都没有吗。我可以旁敲侧击找相关的人来问一问的。顾公子,令师兄有什么特征吗,万一我能看到尸体的话,可以面对面确认一下。”
顾长明可以说出高云歌的长相,但是对于一具尸体来说,如果伤口可怖的话,这些都不再可靠。
戴果子见顾长明站着发呆,走过来低下头把脖子后面露了出来:“有些东西,活人死人都不会变,比如我后脖颈的这道伤痕,哪怕我的脸被划烂,也能够分辨的出是我。”
柳竹雪差点啐他一口,青天白日的哪里有这么咒自己的。不过她眼角偷偷瞄了一下,戴果子的颈骨底下真有一道伤痕,深刻入骨,看疤痕的颜色,受伤的时间至少在十几年前,会有这样心狠手辣对个孩童下这样的毒手。
“大人说,父亲把我抱到曲阳县的时候,这道伤痕就在了。当时还血肉模糊的,却有精妙的医术缝制,所以长大以后虽然伤疤还在,对我的行动却没有丝毫的影响。”戴果子所知道的这些都是孙友祥后来才告诉他的,有些记忆可能是当时年纪太小,模糊混淆了。
“师兄的右边肩膀上有一颗红痣,是梅花形状的,很少见。后腰有三道剑气留下的伤痕,要是仔细查看的话,应该还是能够看得出来。”顾长明微微合眼,很快说出高云歌的身体特征,再睁眼的时候,看到柳竹雪脸色又古怪又尴尬。
顾长明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特征都是隐在衣物之下的,柳竹雪虽然可以去打探消息,甚至通过人脉见到尸体,总不能把尸体的衣物都扒开来细看。她还是未出阁的女子,所以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顾公子,我尽力就是了。”柳竹雪知道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否则尸体上的证据会被有心人故意抹杀,到时候再想要找到证据,就是难上加难了。
顾长明见柳竹雪仍然坚持,心存感激。这件事情本来与她毫无关系,人已经回到开封府,大可以一走了之。她非但留下来,还愿意帮忙,危难之时方见真性情。
“柳姑娘,你要找的朋友是谁?告知我们以备不时之需。”顾长明分明看到戴果子紧张起来,柳竹雪要去找的肯定是男子,她又说是朋友的话,应该是关系交好的那种。
“国子监的方原生,不知顾公子可曾听过这个人?”柳竹雪一派落落大方,“方母与家母也算是表姐妹,所以自我懂事起,两人走动来往较多。后来家母病逝,两家的关系还在。国子监虽然不管凶杀案,我去找他帮忙的话应该能够打听到可靠的消息。”
顾长明和国子监的交集很少,不过听柳竹雪说得那么肯定,知道她做得肯定是有把握的决定:“速去速回,路上小心。”
“我不会被人跟踪的,你们放心,等我回来。”柳竹雪往前走了两步,衣服下摆被小葫芦拉扯住。她回手摸一下他的头顶,“谢谢你帮我们这么多忙,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好吃的。”
小葫芦一开始就没安好心,所以用了顾长明的银子一点不心疼。至于打听消息,是因为他好奇,看起来这么正气浩然的人会杀什么人,还引动这么多官差来捉人。可是柳竹雪的一句谢谢,让小葫芦眼圈一红,这个姐姐和小凤凰很像。
也只有小凤凰会这样和他说话,会把他当成是好孩子。
小葫芦松开手,一转身看到顾长明悄然无声的站在自己的身后,吓得差点没原地跳起来。这人,这人不会又要掐他脖子了吧。他警惕的用双手捂住刚才受伤的位置,一双眼珠子滴溜溜的转,要是顾长明再伸手,他连这个宅院也不要,马上逃走。
“这是胡文熙胡大人的别院,我进来的时候就看着眼熟,只是这里格局要小得多。胡大人是国子监的官员,即便是别院也不会空旷成这样。你告诉我原因,我很想知道。”顾长明面对小葫芦一脸的心平气和,小不点被他吓得不轻,直勾勾的盯着他的手呢。
“因为,因为胡文熙在别院养了一个清倌人,被他的老婆发现,如果你认识他就该知道他惧内。清倌人被送走,这里本来服侍的下人也都被他老婆给打发了,院子里值钱的东西都被搬走有两个多月了。”小葫芦老老实实的答道,“之所以看着还很齐整干净,是因为我们觉得这里是个很好的落脚地,不时在打扫的。屋中的家什,被褥一样不缺,我也不需要什么古董花瓶。”
本来小葫芦想说,我要的自己随时可以取来,但是估摸着顾长明肯定不喜欢听到这话。能不激怒尽量要学乖才好,否则动起来手又是鸡蛋碰石头一边倒的场面。
“惧内是不是怕老婆的意思?”戴果子在旁插嘴问道,“既然惧内为什么还要在外面养小老婆?”
“这个,我就不懂了!”小葫芦说得非常干脆,你们大人的这种花花心思,他还是小孩子,不懂。
这样说来倒是合情合理,也不可能是小葫芦情急之下编造出来的。顾长明见过胡文熙,也去过胡府。胡文熙学富五车,学识渊博,长得却很瘦小。那么胡夫人高挑丰满,要高出他大半个头。所以胡文熙惧内是朝堂中人人皆知的秘密。
甚至还有个传闻说胡文熙有次惹怒夫人,还要强行辩驳。胡夫人理论上哪里是他的对手,被说得火气越来越旺盛,直接一个耳光扇过去了事。胡文熙三天没有上朝,没脸见同僚了。
不过这些只是传闻,顾长明感觉胡夫人热情爽朗,性格很好相处,不会做出这样过激的行为。多半是平日看不惯胡文熙做派的人,私下编造出来,增加茶余饭后笑谈的手段。
“那个姐姐要去找的也是国子监的人,国子监多半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说姐姐长得这儿娇美会不会有危险?”小葫芦看着是对顾长明说话,眼角不住偷瞄着戴果子。
顾长明一眼看出小葫芦的心思,这个小不点一肚子唯恐天下不乱的坏水,刚才被他掐得才消停一小会儿,又开始挑拨离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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