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可以去萧铮那边,同样可以来三公主这边,我等着便是。”柳竹雪笑着折身开门而出,见小葫芦蹲在墙角,胡乱找根木柴棒狠狠的在地上画圈圈。“我过来一次不容易,你别介意才好。”
柳竹雪热孝在身,平日穿得极其素淡,而侍女的衣裙是一色的水红,衬得她面若芙蓉,眉眼如画。小葫芦看着一张笑吟吟的美人脸,什么脾气都不见了,差点结巴道:“不妨的,你自己也要小心点。”
“是,大伙儿都平安就好。”柳竹雪翩然而去,脚步轻盈,裙角在楼梯转角处一闪,人已经离开了。
“看样子,你不用担心她,她挺能干的。”小葫芦难得对戴果子好声好气的说话,“以前瞧着还以为是个娇滴滴的姑娘。”
“看着是挺娇滴滴的。”戴果子还怔怔向着柳竹雪离开的方向发呆,“她有个好师父,还算是不幸中之万幸。”
“你这话说的可不中听,难道不是她家中剧变的时候,正好你们出现。我听小凤凰说过,她爹是柳少尹,在家中后院惨遭杀害,兄长又不管不顾的。我有点不明白,她又没做错事,怎么老有人不肯放过她?”小葫芦听的只有三分真相,毕竟是个外人,小凤凰没往细处说。
戴果子咳嗽两声道:“她爹惨死前,给她订了门不该有的亲事,她后来遭遇这么多,都是因为这个。”
“那就是她早就许了人家,还是父母之言!那你们……”小葫芦是当真吃惊了,“你怎么想的,她可是有妇之夫了。”
戴果子不乐意的瞧他一眼:“我以为你和小凤凰走得近,心境也差不多。如今看来,你比她可差得不止一点半分的。她订了亲如何,她心里头不愿意的,为什么不能拒绝?当然,你兴许不知情,对方那人已经死了,所以这门亲事做不成了。”
小葫芦被他鄙视的瞧了两眼,生不出气,戴果子本来就能言善道的,一番话说的字字在理,挑不出毛病。
“行了,中间太多意外,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算是运气好的。我们都打点起精神来,把三公主完好无缺的送到大辽,和亲以后,再没有人能够为难小竹。”戴果子一本正经道,“你既然同来,应该也是愿意出一份力,我先替她谢谢你。”
“你们都挺好心的。”小葫芦好不容易憋出这句话来,“她在白蝶跟前护着我,我记着这个恩情,一定会尽力。”
驿站的另一边,顾长明和小凤凰两人蹑手蹑脚上了屋顶。前一日才下过雨,瓦片泥泞,滑不溜秋的。若非两人轻功一流,怕是早摔倒被人发现而来。
顾长明做了个向下的手势。驿站中两间最好的上房,一间给了三公主,另一间给了萧铮。反而裴永伦大大咧咧,不在意讲究细节,随便挑一间,吃饱喝足倒头就睡。
萧铮的屋中总共三人,他在桌边翻看书信,两个随从左右而立。小凤凰倒悬金钟挂下,半张脸出现在窗户上端。随从正好背对窗户而立,看不到分毫。
桌上堆了至少五六封信笺,顾长明同样倒悬而下,想要看清楚信封上的落款。萧铮有意无意的把手指挡住大半,实在看不真切。
即便如此,顾长明还是分辨出这些信笺,除了一封,其他都是用辽国的契丹文所写。契丹文固然从汉字演变而去,细看之下还是有很大的不同,象形的成份更大,离得远些,更加像是小幅的图画。
小凤凰腾空出一只手,袖中飞出细锁链,精准的贴合在窗户的一角,而另一头被她抛过来。顾长明接在手中,再看她的手势示意,把东西放进耳蜗中。
说来奇怪,明明窗户关闭着,萧铮的声音刻意压低,这会儿却完全清晰入耳。
“皇上对此次和亲势在必得,说是连黄道吉日都选好了。”萧铮把手中的书信让桌上一扣,冷笑道,“满打满算,我们回去也有六七日的路程。信中说的好日子,在六天以后。除去大宋公主到达后的准备工作,这是让我们夜不能寐,日夜兼程了。”
“大人,这是太后另外送来的急件。”其中一个随从小心翼翼的把书信放在桌角。
“我不想看。”萧铮用力揉了揉眉心,“太后与皇上面和心不和已经数年,既然是皇上特别想做的,太后必然选的是不同意。”
“那我们又该怎么办?”在随从看来,萧铮既是太后娘家的子侄,又是皇上亲封的枢密使。应下迎亲的任务后,两面不得讨好,无论最后成与不成,定然是要把另一方给严重得罪的。
皇上或者是太后,哪个又得罪的起来!
“大人当初应该以身体有恙,把此事给推脱开,犯不着吃力不讨好的赶这一路。”另一人见萧铮面容恬静,仿佛对如此尴尬的局面也是胸有成竹的,“大人想好该怎么做了?”
“这也是我扔下其他人,只带亲信先进开封府的原因。那些人里面有皇上的人,也有太后的眼线。除了我自己培养出来的人,其他的我一概不能信任。”萧铮把看过的书信一一凑近灯烛上燃烧殆尽,桌上剩下唯一的那封,正是汉字书写的那份。
顾长明最想获知的是萧铮本人的态度,如今听来萧铮倒是颇为赞成两国和亲的。他见萧铮从椅子上站起来,犹如困兽般在屋中贴着墙角走了三圈,手中紧紧捏着那封书信,指节用力发白,而信封被揉成一团。
“什么人!”萧铮忽然怒目圆睁呵斥道。
小凤凰都听的清楚,以为此人耳聪目明,发现了他们的行踪,正想要脚背用力翻身而上,却见顾长明冷静的维持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萧大人的耳力真好,我不过没忍住呼吸,立刻被听出来了。”顾长明耳朵里又多出一个人说话的声音,而两个随从并肩而立,把窗户的视线几乎全部给挡住了。
有人从隐秘处走出来,没有想要逃跑的意思,反而轻笑了声道:“萧大人请相信我没有任何的恶意,否则在你没有发现我之前,我可以先下手为强的。”
“你是他的人!”萧铮不给对方解释的机会,也没有要听其说话的意思,“这还是大宋的地界,你来做什么!”
“来看看萧大人为难成什么样子,是否需要援手?”对方的语调轻松,他每走出多一步,两个随从的后背绷得更紧,似乎在全力戒备之中。
“不需要,我带的人手足够。”萧铮想都没想,一口给回绝了。
“萧大人也说了,这是在大宋地界,所以才会觉得人手足够。一旦进入辽国地界呢,你不再多想一想?”对方似乎自说自话的拉了张椅子,随意的坐下来,“有些事情没必要一味逞强,你我都知道,上头要的不过是个结果,而不是我们战战兢兢的过程。”
“皇上是一心想要和亲的,即便是进入大辽地界,也是一样。”萧铮明明听出对方话中有话,依然嘴硬佯装听不懂。
“我一直觉得萧大人是个聪明人,今天怎么拐不过弯来,是非要被逼得走投无路才肯要求增援吗?真到了那个时候,时间不够,场面岂非更加难看。”对方啧啧做声道,“没事,我既然来了,可以给萧大人一点考虑的时间,等你重新把答案给了我,我再决定去留。”
屋中一片静默,两个随从想要上前动手,被萧铮摇手阻拦。这个人在他们进入驿站之前,恐怕已经潜伏在这里,这是刚好算到又或者是事先知道他会住在这一间?
窗外的顾长明想的也是相同的问题,能够准确无误做到这一点,只可能和驿站的官员暗中来往,才能够不犯错误。
而此人出现以后,萧铮始终说的都是汉语,他的汉语说得非常好,可以用字正腔圆四个字来形容。
这个人也是宋人!顾长明突然有些想要一探究竟的冲动,这人的声音很陌生,应该从来不曾在他面前出现过。但是此人的身份又过于特殊,一个汉人口口声声说的是要帮助辽国枢密使,而且处理的还是辽国皇上的和亲之事。
谁有这么大的口气,这么大的手笔?
小凤凰听不见屋中人在说些什么,她的直觉同样敏锐,能够察觉出屋中多出个人,而这人是个关键。否则顾长明的神情不会变化这么大,运气算是不错,才过来试探一次,见到了关键性的人物。
“我凭什么相信你?”萧铮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态透出不易察觉的倦意,很明显既然问这一句,本身已经有妥协的意味。
对方又是一声轻笑,却没有人敢阻拦这种明显不怀好意的讥讽笑声。
“一击鼓,草木生。二击鼓,忆空白。三击鼓,往昔伤。四击鼓,歌笙逝。五击鼓,求上苍。六击鼓……”这人犹在念诵之中,窗户被人从外面重力击破,木屑横飞。
而顾长明双臂伸展,正好一左一右拍在两个随从的后背心。小凤凰与他早就生出别样的默契,紧随其后,跃入屋中,身姿轻盈如鱼,从两人中间游动过去,想要把多出来的那人给拦住。
“你们又是谁!”萧铮这一次乱了方寸,本能抽出佩戴的弯刀向着小凤凰横劈过去。
顾长明用最快速度解决掉两个随从,视野骤然开阔,见到了那个人。
那个人显然也在转头看他,脸上蒙着一块玄色的木头面具,连双眼周围都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根本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目光在半空碰触,对方的反应是夺门而逃。顾长明哪里肯放手,留下小凤凰应付萧铮,手臂猛地搭过去,想要握住那人的肩膀,把人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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