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果子学着顾长明的样子,一本正经道:“着急也没用,步步为营才是真道理。”
戴绵山见他安然无恙,又是欣慰又是好气的。年轻的时候,一心忠君为民,真没把家室孩子放在心上,没想到年纪长了,平白无故把失散多年的儿子捡回来,反而成了心口上的朱砂痣,心心念念都是果子了。
都说年纪大了,心软是真的。要不说,戴绵山的资历虽说出了点事,还是能够和毛六一较高低的,可他压根没有这个心,盼着哪天功成身退,陪着果子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养老去了。果子不是还给他找了个好得不行的儿媳,实在是很满意了。
“我一个人行事,不敢造次,因此始终守在出入口,不知其他人被关到了哪里?”戴绵山实话实说,不要让两个年轻人满怀信心,又失望透顶。
“戴先生原来就在宫中办差,地形熟悉,各处当差的也熟悉,行事比我们要方便的多。”顾长明见着戴绵山,有种吃下定心丸的感觉,怎么说这一位也比曲景山要靠谱的多。
戴绵山大致知晓了顾武铎所作所为,他反而想要问问,当年十七带走了果子,又交到孙友祥手中抚养,中间的各种曲折是否是顾武铎一手安排?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眼前这两个孩子的相识,难道也是命中注定?
他突然有种不太好的念想,实在不敢在这么紧要档口问出来。
然而,戴绵山眼神一闪烁,顾长明尽数看在眼底:“戴先生想问什么?”
“不过是果子的一些旧事,这会儿不急,以后再问。”戴绵山对顾长明的印象实在太好,不愿意将那些东西加诸到他的身上,“我们先出去再说?”
“戴先生,此地到底是何处?”顾长明点一下头,请戴绵山在前头带路,他来断后。虽说戴绵山见着父亲离开,实则左右还有什么高手真不好说。
“宫中密道,居然是我们这些暗卫都不太清楚的。出入口的位置也很诡异,等下你见着就知晓了。”戴绵山想要再深入腹地,一探究竟,又担心会打草惊蛇坏了大事。
“离御书房不远吗?”顾长明说出先前的猜测,“我们在底下听见了毛六和苗喻两人的对话。”
“也不近,是因为他们同时出现才会让你产生了错觉。”戴绵山不是喜欢卖关子的人,“直说了吧,出入口在太后的寝宫后面。”
顾长明站住脚,没有继续往前走,反倒是果子觉得在常理之中,东西南北的都是在宫里头,不是在这一头就是在那一头,顾武铎有这样的本事,早些动手,大概都能坐上龙椅了。呸呸呸,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连忙把这个念头从脑海中给驱逐了出去。
“你在想什么呢?”戴果子见顾长明依旧不迈腿,“你爹可不是省油的灯,他这一进一出的指不定多少时间,要是他正好回来,迎面撞上了,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顾长明连忙收敛心神,嗯一声跟了上来:“这进出多少有些动静,太后的寝宫中也有高手,难道没有丝毫的察觉?”
“要么是太后这边真没什么人了,要么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照单全收。”戴绵山被股长性这么一问,仔细去想,“太后这边还是司徒岸掌管各处要事?”
“应该是。”顾长明没听说司徒岸出什么意外,太后又不是那种积极出击的年纪,能够享清福的时候,哪里还会主动要求去换一个心腹。
司徒岸绝对不是马马虎虎的人,一个顾武铎固然能够有本事在其眼皮子底下自由出入,这么些人加在一起,难道整个太后宫中都是死人不成?
要说司徒岸也是组织中的一员,顾长明却感觉不太像。这人前些天还盘算着要卖了太后,去皇上面前邀功,心思太多,委实不适合。
等到了出入口,顾长明有些释然了,数人都是从井口出来的。这口井大概是荒废了有段时日,旁边杂草横生,除了几个浅浅的脚印显示最近有人走动过,等他出了井口,向两边张望,半个人影不见。要不是戴绵山解释在先,哪里看得出是太后的寝宫附近。
“密道必然还有其他的入口,这不过是狡兔三窟之一。”顾长明直接作出论断,“我们都是从这里被送进去的?”
“你不是。”戴绵山依旧照实了说话,“我醒过来的时候,你确实不在了。”
顾长明将前后的时间一对,戴绵山跟着的是他们几人,和他不是一路人。他走回到井口,有意无意的往下张望,忽而抬起头来微微笑着问道:“井口不大,戴先生是怎么做到瞒过诸人眼线潜伏进去的,要知道,从这个角度来看,底下到底是什么,真说不好。”
戴果子心里咯噔一下,快速也走到他的身边,俯身往下看,井口看不见有水渍,但是底下到底有什么,果真是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戴绵山沉默不语,戴果子反而比他更加心急:“他问的话呢,你倒是回答啊。”
“你们是在怀疑我吗?”戴绵山慢慢吐出这一句来。
“正如你先前也怀疑过我是一样的。”顾长明更加落落大方,“可惜戴先生没有一个可以作证的朋友,还是先把我的问题回答了吧。”
“我不能回答你。”戴绵山的反应果然和他预计的相差无几,“但我不是九霄鼓的人。”
“戴先生是皇上的人,这一点,我非常清楚。”顾长明一针见血道,“有句老话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条密道,四通八达的,要说宫中无人知晓,我倒是有些不太相信。但是要说荒废良久,反而更通情达理。”
戴绵山飞快抬头扫了他一眼,顾长明更加心中有数,他越是如此,证明自己的判断正在道上,八九不离十了。
“父亲利用多年前荒废的密道,或许重新改进过,更或者,这种改进本来就是在皇上的授意之下。”顾长明垂下眼,目光所及是三人脚上穿的鞋子,井中无水,却有多年的青苔泥土。戴绵山的鞋子最脏,几乎大半只鞋子都带着湿泥,显然是在井中上下了几次。
戴果子被这种无声的交战,折磨的双手挠头,跟着顾长明的目光看过去,显然也看到了亲爹鞋子的问题:“他就是从这里上下的,没有错的。”
“他没有错,他只是不能说。”顾长明一点没有要为难人的意思,“既然戴先生表明立场,我可以不再追问。”
戴绵山显然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反正我见着他们都被从这里送下去,等我再下去的时候,半个人影不见,直到远远的听到你们两人说话。”
顾长明大致判断了一下,戴绵山实则在井口等了很久,反复观察后才小心翼翼的下去,其中过程有些不可告人之处,实在没有勉强追问的必要了。
“凤凰,柳姑娘,小葫芦和曲景山都还在底下。”顾长明同样没有要明哲保身,速速离开的意思,一旦父亲回归,发觉他们不见,盛怒之下会做出什么,连他都无法保证。
小凤凰至少还有利用之处,曲景山和小葫芦两人会遭遇到什么,顾长明不愿意多想。
“你不会刚出龙潭虎穴的,又想要回去吧?”戴果子自然不会扔下柳竹雪逃命的,然而对手太强大,他根本无计可施。
“必须要回去的,而且是赶在父亲回来之前。”顾长明分析给他们听,“父亲这个时候离开,多半是边关前沿要传递消息回来。他既然能够部署如此长久的时间,裕景将军身边恐怕也有他的眼线。”
“要是边关的瘟疫控制不住的话,对他太有利了,所以他把这一块全扔下,先去应付那里了。”戴果子说的咬牙切齿,若非是顾长明的亲爹,他当下真是能把难听的话全部骂一遍。
“你要是想骂也没什么,我不会介意的。”顾长明见着他眼底两簇火苗在熊熊燃烧,“我只是在想老温太医离开时的破釜沉舟,若是老天有眼……”
“若是老天有眼就该把这瘟疫统统给驱逐走了,”戴果子已经知道了,边关不是简单的瘟疫传播,而是刻意的人为。那些症状和最早的九皇子容旭,还有柳家密室中残存的那个无名氏,甚至是那个夭折的孩子。
一幕一幕,戴果子想到所经历过的,眼珠子都快充血了。
“是,老天应该有眼,所以他匆匆赶过去,得来的未必是他想要听到的所谓好消息。”顾长明突然不愿意用父亲两字来称呼,正如戴果子快要抑制不住的怒气,两人共同经历过这些。有些场景,不忍回想。
要是这些惨剧,都是顾武铎一手造成的。顾长明此时此刻特别想要站到其面前,大声问一句:“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九霄鼓在前朝是个很特别的组织,并非是要谋反篡位之嫌。”没想到这一次反而是戴绵山先开了口,“他们想要的是革新,把他们以为破旧残缺的朝纲扭转,让大好江山按照他们的部署计划,重新打造出一个全新的天地。”
顾长明没有太惊讶,倒是戴果子重重哈了一声:“这已经不是要想自己当皇上了,是想当造物主,当老天爷了吧!”
“你这话糙理不糙,大致就是这个意思,对龙椅的兴趣倒是不大。”戴绵山说话用词斟酌,也是担心会触动到顾长明的底线,“眼前顾武铎手中的九霄鼓虽说不是相同的组织。”
“但是目的性质却是相同的。”顾长明没有叹息,眼底的坚定之色渐渐聚拢在了一起,“他以为通过这些年的打造,可以把朝廷中甚至是宫中的所有尽数颠覆,然后变成他所想的另外的一个样子。”
戴果子高举右手道:“对不起,我突然觉得很可笑,请容许我大笑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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