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娇娇按下车窗玻璃，略略的看了一眼。
眼前是个刚竣工的工地，大门口蓝底白字的写着几个大字——奥斯建筑有限公司。
陈娇娇迟疑了一下。
奥斯建筑？
这名字好像有点儿耳熟啊。
小董道：“娇娇姐，下车吧？我去停车。”
陈娇娇被打断思路，一时间什么也想不起了，就干脆下了车，在门口等小董。
小董停好车回来，问工头要了两个安全帽，和陈娇娇带着小黄帽，就进了工地。
他们做的这种生意，专业术语叫做‘估堆’。
顾名思义，陈娇娇如果想要做这桩生意，首先就是现场考察。
所有可以卖的建材，都在工地上，陈娇娇自己估算，这些建材大概能值多少钱，然后给工地出价。
如果谈得拢，签好合同，这个工地上的所有建材，都归陈娇娇所有。
陈娇娇转手再卖出去，吃中间的差价，打的就是一个信息差。
风险就在于，如果陈娇娇自己看走了眼，那就得亏。
比如她给工地出价九百万，把这个工地买下来之后，再转手卖的时候，清点数量却发现价给高了，这点儿建材只值八百万，那就自认倒霉。
这也是一种变相赌博。
盈亏自负。
一边走，小董一边介绍着——
“我之前来考察过了娇娇姐，这个工地要卖的建材就是建筑板材和钢管手脚架。”
“这商场一共是六层，挺大的，所有拆下来的板材和钢管，我初步估价，能够值个一千五百万左右，我准备出价九百万，我们倒手给第三方，马上就能赚。”
“接收方我也找好了，只要把这个工地盘下来，我马上打电话叫货车，三天之内全送到接收方，这桩生意只要三天，我们的净利润可以在六百万左右。”
陈娇娇没说话，把工地大略的转了一圈儿，大概估算了一下堆积的建材，皱眉道：“建材倒是没问题，但我总有种怪怪的感觉，你刚才说，这是你一个朋友的工地？哪个朋友？我认识吗？刚才我看到大门口写的奥斯建筑，我怎么觉得这公司名字挺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一进这个工地，就有一种浑身不舒服的感觉。
小董打哈哈道：“建筑公司的名字来来去去不就是那几个么，可能是以前在哪儿看到过这公司的广告吧。”
陈娇娇想了想，也有可能，就没再想这事儿。
她指着远处摞成了一对小山的建材，问道：“你朋友是这个工地的负责人吗？”
小董点头，“是，怎么了？”
陈娇娇道：“你现在给他打个电话，看看他有没有时间出来面谈，如果顺利的话，我们今天就可以签合同。”
小董有点愣了，“这么快的吗娇娇姐？你不再看仔细一点？”
其实说白了，他们干的就是中间商赚差价的勾当。
一般这种大型工地，哪怕是有经验的老手，也得翻来覆去的把每一个角落都转几遍，仔细的估算建材的数量，以免看走眼亏钱。
陈娇娇这样草率的走了一圈就决定要签合同，小董很惊讶。
“我已经仔细估过了，心里有底，你问问你那朋友愿不愿意出来面谈。”陈娇娇道。
小董的面色有点不自然，“刚才还有几个角落都没有去呢，那边也有堆放建材，还是再看看吧娇娇姐。”
毕竟这买卖不小，小董谨慎也正常，陈娇娇没多想，跟着去了。
走过去的路上，陈娇娇顺口问道：“这次你打算出多少？占多少？”
小董有些不好意思道：“娇娇姐，我现在没钱，所以可能全都要你出钱了，不过我不占股，我就分二十万信息费行不行？”
这种生意，比的就是谁有渠道，渠道本身就是小董的，他只要二十万信息费，并且已经帮陈娇娇找好了第三方买家，要这个价格，也不算贵。
不过……
“上次我们做的那个工地你也赚了一百万吧？怎么会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你的钱都哪儿去了？”陈娇娇问。
小董目视前方，感觉有些难以启齿，“全套股市里了。”
陈娇娇震惊的瞪大了双眼，“你跟我这么久，居然在股市里亏这么多？你买的哪支股？”
她每年在股市里面赚的钱，比在天盛的年薪还高，她知道小董也炒股后，会时不时推荐几支优质股给他。
这小董最近脑子里面装的是浆糊啊！这都能亏？
小董随便说了一支最近跌得裤衩都没了的股票，陈娇娇恨铁不成钢道：“我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这支股不行，你怎么还买？”
“哎！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娇娇姐。”小董极力想把这个话题一笔带过。
夕阳下，陈娇娇的目光突然被一道建筑的影子吸引了过去。
她停住了脚步。
心口突然出现猛烈的心悸感。
她缓缓抬头，看到了一座——塔吊。
那座塔吊并没有在工作，而是停止状态。
塔吊的机械臂末端，有半截粗重的绳子，在随风飘荡着。
在太阳的余晖下，半截绳子的影子也被投射在地面，飘荡着……
那一瞬间，浑身的血液逆流，陈娇娇的脸色煞白，手脚发冷，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好像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好像她在这幅场景里，就是一个只配抖动的npc。
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小董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他一个箭步上前，去扶住陈娇娇：“娇娇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低血糖了？”
陈娇娇连忙撇开视线，捂住胸口道：“可能是，你扶我过去坐一会儿。”
小董直接在她面前蹲下，“来，娇娇姐，我背你。”
陈娇娇没有推辞，直接趴上了他的背。
隔着两层布料，小董都能感觉到陈娇娇那发自内心的颤抖。
这一刻，他有点后悔了。
他开始问自己：难道，就真的只有这种方式了吗？
陈娇娇一直对他很好，他不想恩将仇报。
可是……
很多事情，又哪里是他个人意愿能够扭转的呢？
一直到走出工地，陈娇娇才缓了过来。
小董有些担心的道：“娇娇姐，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我们改天吧，不急在这一时的。”
陈娇娇灌了两口矿泉水，深吸一口气后道：“没事，可能就是低血糖，你打电话吧，我这会儿已经好多了。”
‘估堆’要拼手速，如果动作太慢，很容易被人捷足先登。
小董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陈娇娇没有看到，那一眼中，饱含的歉意。
临走时，陈娇娇忍不住，远远的又看了一眼那塔吊。
顿时，刚才那股心慌的感觉重新席卷而来。
仿佛那不是一座塔吊，而是一头即将吞噬她的巨兽。
指甲几乎掐进了肉里，陈娇娇的背心渗出冷汗，脑子里面却在飞速的思考着。
为什么她看到这座塔吊会有这么大的生理反应？
难道……自己以前来过这里？
没等她想明白，小董便转身对她道：“娇娇姐，我那朋友愿意出来谈，我定了个川菜酒楼，咱现在就过去？”
陈娇娇被转移注意力，点头道，“行，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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