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董这句话问出口之后，没等陈娇娇回答，自己就已经先愧疚的低下了头。
当年陈娇娇前往工地那天之后许久，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听见陈娇娇的消息。
那样的情况，用脚指头都能想到，她过得不会好。
换句话说，他其实最知道当年陈靖允的死，对陈娇娇造成了多大的打击。
因为他的父亲也死在陈靖允之后，他甚至跟踪过陈娇娇一段时间。
全面了解她那段时间的动向、状态。
好不容易等陈娇娇的伤口痊愈了，他却重新去揭开那伤疤。
想到陈娇娇对自己的那些好，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忘恩负义又下作。
陈娇娇把小董的情绪尽收眼底，相比对方仍然被困于过去，她如今反而释然了很多：“如果你问的是几年前，那段时间确实过得不怎么样。”
小董哑了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陈娇娇反问：“你呢？”
小董垂着头，不太敢直视陈娇娇，好半天才道：“我至今，依然非常愧疚。”
否则也不会在风头过了之后回国，隔三差五的来这里看一下。
不只是这里，他偶尔还会去天盛集团的大厦外面走一走，仰头望一望曾经工作的地方，只觉得心里空得很。
陈娇娇道：“既然今天说到这里了，那我就不得不问一问，为什么？小董，我如果没记错的的话，我当年待你不薄，你是为什么？”
小董沉默了许久，显然，在做心理建设，他大概是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开口。
陈娇娇也不催他，就这样静静的等着。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他才道：“我的父亲，是你父亲的司机。”
陈娇娇一愣，当场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当年那些事情，在她的记忆里已经非常久远。
当时从陈氏出现危机，到衰败，到父亲母亲的死亡，一切都来得非常快。
陈娇娇疲于应付，于是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她几乎都记不得了。
现在回想起来，她记得父亲好像是有一个聘用了很多年的老司机。
偶尔有听见父亲叫他老董。
老董……董明扬……
世界上同姓的人太多了，加上小董自己没有主动提及过，所以陈娇娇完全没有把这两个人联系起来。
陈娇娇皱着眉：“董叔叔现在还在做司机吗？”
“他死了。”再提起父亲的离世，董明扬依旧无法释怀，颤抖的双手泄露了内心的痛楚和挣扎。
“抱歉。”陈娇娇是聪明人，很快反应过来：“你父亲的死……跟我有关？”
小董道：“跟陈氏有关。”
陈娇娇再仔细想了很久，脑子里却没有搜索到更多关于老董的记忆。
当年她尚且自顾不暇，父亲死后，母亲强忍悲痛，拿出自己压箱底的钱，给集团的员工结算了工资，同时也遣散了家里的佣人。
当时陈娇娇胸口上戴着孝花，在一手操办陈靖允的后事。
对这些事情，她并不太清楚。
小董道：“当年你父亲陈靖允死后，我父亲成了第一嫌疑人被抓走了。”
他指了指人来车往的对面，“那里就是曾经的奥斯建筑，你父亲陈靖允就是在那里被杀的，而当时，我父亲作为司机，是最后一个见到你父亲的人，那天是他开车，把你父亲送到了奥斯建筑的门口。”
陈娇娇：“我以为，陈氏倒闭之后，大家都被遣散回家了，当时并没有听说这件事。”
小董继续道：“没过多久，我父亲就被判了故意杀人，被执行了死刑。”
陈娇娇猛地直起身子，双手不自觉捏紧了座椅的扶手，“怎么会……这样？”
陈靖允的死，是团伙合作杀人，陈娇娇当时就在塔吊之下，亲眼看见了这一幕。
而且后来事情真相大白，凶手是徐鸿锡，连徐征都被卷入其中，被老谋深算的徐鸿锡利用。
跟老董没有半点关系。
可话问出口之后，她就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一个人被杀，那肯定会有凶手。
老董多半是被当做替罪羊了。
以徐鸿锡当时的能力，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小董道：“整个案件的判决速度很快，我们根本就来不及的有任何行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我就跟你一样，没有爸爸了。”
“所以你就找上了我。”
小董道：“我其实第一时间就找过你，可那时候你太忙了，我根本见不到你，等我能见到你之后，你已经……疯了。”
“陈家人是我父亲洗刷冤屈的最后机会，可当时你母亲去世了，你也……我只能放弃。”
“我一直不甘心，后来我发现，你的心理疾病好了。”
小董道：“娇娇姐，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女人，你能在几年之后重新站起来，杀回商场里也能有一席之地，所以我选择接近你。”
“但我没想到你失忆了。”
陈娇娇没说话。
当时那种情况，如果不忘却这些痛苦的记忆，她根本就活不下来，更别说重新站起来。
“所以我想方设法，想让你想起那些事，只有你想起来了，你才会为陈老先生的死感到不平，以你的性格，你不会让杀死自己父亲的人逍遥法外，我的父亲，或许才会有沉冤得雪的机会。”
只是小董没有想到。
当年的陈娇娇，不是没有疯狂查过凶手。
可徐鸿锡亲手发动了那场商业丛林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陈靖允是死于多个企业之手。
真正的凶手是徐鸿锡又如何？他当时藏在那么多庞大的帝国后面，以陈娇娇一个人的能力，根本无法推翻他们，更无法查证，杀父凶手是谁。
这些事情压在小董心里太久，如今能够一口气说出来，他反而觉得轻松了很多。
“娇娇姐，对于当年的事情，我很抱歉，是我一心想要还我父亲一个清白，不择手段伤害了你，我愧对你对我的信任，我……”
小董甚至有些哽噎。
是他亲手弄丢了一个真诚对他的人。
陈娇娇的心情很复杂。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董确实曾经给她带来过痛苦，可是，如果换做是她，她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来。
她没想到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
望着对面的商业圈，陈娇娇的目光放空很久以后，才兀自苦笑一声。
“都是受害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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