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被圈了一个温热混着血腥味的怀抱。
手腕上和脚上的绳索被他解开,期间因为指尖一直发颤,缓了好一会才解开。
晏时脱去了斗篷和外袍,俯着身,将她搂得极紧。
下巴抵在她肩上,耳饰上的流苏被血润成一绺,贴在她的脸上,黏黏腻腻。
他的心跳隔着一件轻薄的里衣清晰地传到她的身上,跳得极快,像是兴奋到了极点。
揽在她腰间的手一下一下地颤抖着。
晏时音调微微上翘带着颤音,“夫人,我回来了。”
夫人两个字被他发着颤低沉的声音说出来,莫名的缠绵。
妘娇手僵住了,空旷的殿前躺着许多尸体,还有些暗卫在抵死挣扎,黑衣越来越少。
她喉咙滚了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一声僵硬的“嗯。”
晏时张嘴隔着衣衫,张口在她肩上很轻很轻地咬了一口,“拉过勾的,三日,刚刚好。”
“嗯。”
妘娇闭了闭眼睛,侧脖能感知到他快速扑闪的睫毛撩在她的肌肤上。
晏时更用力地扣紧她,压在怀里,手上极用力,音调极轻,“我很想你,我……”
声音哽了一瞬。
他身子缓缓半跪在她身前,退了两分,从怀里掏出绽开的一株冷梅来。
像是早有预料,像是十分怕它弄脏,他将它放在紧贴肌肤的怀里。
白色的花瓣被压软了几瓣,晏时沾着血的手在里衣上蹭了几下,将冷梅捏在指尖,别在耳朵上。
蒲扇似的睫毛掀起,单腿跪地,双手撑着她腿边的椅子一角,腰背挺直,倾身凑到她跟前。
带着几分乞求,很轻地说道,“别怕我,好不好?”
她近来最喜欢冷梅了。
只有一株冷梅,其实遮掩不住一点弥漫的血腥味。
周遭是残余的火光,火光在晏时的眸子晃了晃,连带着他眸子里的她好像也晃了晃。
她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找回自己的心跳声,伸手回抱住他。
她说,“有没有受伤?疼不疼?”
心跳声的律动逐渐慢下来。
指尖也不发颤了。
她说疼不疼。
晏时低低笑了一声,眼角洇出的眼泪淡去了被溅上去的血珠。
幸好。
她不怕他。
刚刚那些撕下了面具让她看到最真实一面的惶恐,害怕到发抖的惶恐被抚平。
晏时睫毛上沾着星星碎碎地泪花,嘴边还挂着一抹笑,“不疼。”
那就是受伤了。
妘娇手擦去他脸上的血,晏时抬手握住她的手腕,“脏。”
妘娇抿唇看了他一眼,低头覆在他的唇瓣上。
不知是不是日夜兼程被寒风吹的,唇瓣干裂,有些糙。
妘娇一点点润过他的唇瓣,大概是被他亲的多了,气息也长了起来。
刚刚他从尸体鲜血中走来的画面仍旧让她害怕。
一点咸味在唇间被捻开。
晏时舔了舔。
拉过她的手在身上擦干净,十指相牵。
他甚至有些嫉妒脸上不知名的血,能被她亲手擦去。
殿前的杀戮声终于停下,身着盔甲的战士站在尸体之中。
在别人看来血腥的尸山血海,是他给她奉上的盛世。
从今以后,再无叛军,再无余孽,再无阻碍。
所以他没有刻意去捂住她的眼睛。
妘娇被他牵着从石阶上走下,路过璋裕王的尸体旁,眸子还是吓得颤了颤。
璋裕王脸上、眼睛里都带着笑,一把长剑穿透了他的脖子,尸体伏落在云龙石雕上,鲜血渗了进去。
原本诡异的阵法已经看不出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妘娇看得很不适,莫名的很抗拒。
她牵着晏时快步离开。
与此同时。
太后的慈宁宫里。
横梁起了火,帘子烧得只剩灰烬,数不清的尸体横在四处。
乌雪手里拿着断剑,守在太后的房前,手里的断剑被一把挑开,她被踢落在地。
一口腥血从喉间吐出。
最后一丝力气被抽离,暗卫提着剑走近。
都说死前的人,生前的记忆会走马观花一样过得很快,可她脑子里浮现的只有初一那张脸。
小初一,以后也不用再找理由躲她了吧。
乌雪手背好几个血窟窿,指甲积着凝了的黑血。
她撑着地面一点点挣扎着坐起。
她是苗疆王的女儿,苗疆最骄傲的王女,死也是要坐着的。
暗卫步步逼近,提着剑高高落下。
哐啦一声。
高举起的剑落在了地上。
暗卫心脏被一把剑穿过,尖上滴着血,他低头看了一眼,瞪大着眼睛倒在地上,露出身后的身影。
几米外。
初一杀红了眼,胸膛起伏着,大口地喘着气。
衣衫破烂,身上被划了好几道口子,指尖滴着血,腿角也不断有血流下来。
他抬脚,落下一个血印。
脚步僵硬不自然,走得很慢,一脚轻一脚重,身形有些晃。
走到她身前两步远,咚地倒在了地上。
他撑着起身,如幼时那年在苗疆只身冲入刀光剑影间带她冲出包围一样,憋着一口气匍匐到她身边。
但这一次,他以下犯上地抱住了她。
憋紧的气倏地舒了一下。
他声音沉沉闷闷,“表小姐,每次到你身边的路都这么难。”
乌雪笑了一下,手指攥着他破烂的衣裳,眼角笑出了泪花。
“可我知道你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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