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算是破了，但有一大半赃款却去向不明。
厂长的说法是他随手打赏给声色场所的工作人员了。
既然是“随手”，每次金额不确定，可能是一万，也有可能是几万，打赏给谁也不记得了。
总之都被他糟蹋完了。
省委并不接受这个说法，但后续调查流程繁琐，工作量巨大，暂时也只能就此结案。
私下和陆青云说起，却颇有不甘之意。
“我不相信，上头没有保护伞，几个小兔崽子敢这样明目张胆。”
“一有风吹草动，说情的比菜市场的菜还多。”
“要说他们上头没人，打死我都不信。”
省委年轻时当过兵，转业后从政，一直从地方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早已把国家利益刻进骨子里。
陆青云能理解他的心情。
“结案其实是好事，背后之人放松警惕，我们才更容易找到破绽。”
省委吓了一跳。
“我只是着急，随口抱怨几句，你可不敢私自行事。”
陆青云笑了笑，请阿姨把酒换成果汁，省委年纪不小了，酒大伤身。
“我哪敢做什么，再说我现在只是钢厂厂长，还是个副的，哪有机会接触上层。”
关于陆青云的工作，省委早有考虑，这次叫他到家里来也是想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你这个副厂长只是掩人耳目的，就算你想当下去，我也不会放你躲清静。”
“老高和我提过好几次，十分肯定你的能力。希望你能调到纪委，你是怎么想的。”
陆青云更想到地方上，做出一些切实有效的成绩。
甚至情愿放一辈子乡长。
但钢厂的事让他看到一些他之前视而不见的事，也引发了他更加深入的思考。
他想当乡长，想带领一方百姓发展经济，就好比在种树。
贪官不除，风纪不清，就像树上的虫子，将百姓辛苦种出的果子啃食的千疮百孔。
委省再次提起希望他调到纪委工作，他有些几分犹豫。
“给我点时间，我想考虑考虑。”
愿意考虑，说明有几分动心的意思。
省委拍了拍他的肩膀。
“工作的事不急。”
“钢厂的老鼠刚被抓出来，他们头上的保护伞并没有受到影响。”
“我暂时并不打算动你的工作，以免让人怀疑到你头上。”
“这是对于你的一种保护，只是你要暂时当无名英雄了。”
陆青云做这些并不是为了升官出名，有名无名对他来说无所谓。
吃过饭，陆青云告辞回厂里。
路上没忍住给陈敏娴打电话，把省委对他的工作安排简单说了一下。
陈敏娴问他自己是怎么想的。
陆青云颇为苦恼。
“我正是拿不定主意，才想听听你的意见。”
陈敏娴并不赞同他调到纪委。
“我相信你有胜任纪委工作的能力，但这种工作并不适合你。”
陆青云有点不服气。
“怎么会不合适，我百搭好吗？”
陈敏娴被他的孩子气逗笑了。
“你的性格放在中规中矩的工作环境中，会很压抑。”
“比如当初拿取高氏父子违法证据时，如果你的身份是纪委同志，需要有合法手续才能进入高鼎城的办公室，你会不会很憋屈。”
好像……是这个道理。
还有这次得到厂长电脑中的文件，他也是偷溜进办公室完成的。
身份一换，这些方法就都是违规行为了。
陆青云豁然开朗。
“还是你最懂我。”
“我知道怎么回复省委了。”
陆青云没有着急给省委答复，反正他的工作暂时不会动，不急于一时。
省委对他的决定有几分失望，不过还是充分尊重他的想法。
让他先在钢厂一段时间，就当是放松放松。
工作调动的事先不着急定下来。
陆青云并没有真的闲着当摆设。
和新上任的厂长报备一些，继续出差催账。
他的催账方法和别人都不一样，不是只要钱，而是带着帮忙解决问题的态度来的。
首先是濒临倒闭的自行车厂。
陆青云再次登门，厂长心里有几分忐忑。
钢厂之前一直管理不擅，催账的事也没人顾得上。
自行车厂勉强还能支撑着。
一但钢厂起诉，厂长还不出欠款，就得宣告破产。
陆青云却提出，帮他与南方公司牵线做代工。
厂长都惊呆了。
他活了四十来年也没听说过这种事。
陆青云似乎看出他的心思，淡然笑了笑。
“我当然希望你尽快还上欠款，我能抽成百分之十呢，可不是个小数目。”
“但你没钱还不上，我也不能把你往绝路上逼不是。”
所以就给他介绍项目，让他赚到钱以后再还债？
如果黄世仁都像陆青云这样，他把喜儿主动嫁过去。
“太谢谢您了，我，我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厂长很激动。
自行车厂承载着他的梦想，也是困住他整个青春的牢笼，当年志同道合的伙伴都失望退出了，只有他还在苦苦坚守。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守多久。
没想到是一个陌生人主动伸出援手，让他重新看到实现梦想的希望。
厂长紧紧握住陆青云的手，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情绪稍有缓和后，拉着他说什么都要请他喝几杯。
这次陆青云没有推辞，却偷偷先结了账，让厂长更加不好意思。
解决完自行车厂的问题，陆青云又去了第二家、第三家……
一圈下来，足足用去一个多月时间。
等他回到钢厂，自行车厂的第一笔代工费用已经到手了，厂长也是知道好歹的人，钱一到账，第一时间还给钢厂一部分。
新上任的财务都说，如今欠债的是大爷，三催四请和肯挤牙膏似的还一部分，从来没见过主动还债的。
厂里的领导本来听说陆青云是托关系进厂的富二代，有点看不起他。
没想到他倒是擅长催账，也开始对他刮目相看。
厂长更是对他态度大变，主动请他吃饭，而且提前说明是自己掏腰包请客。
酒桌上问陆青云能不能联系到客户。
别管客户大小，先把库存清一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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