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两人才往前走了几步,叶梦寒却又站住了。琪儿以为她是落了什么物什,刚要开口劝慰。却见叶梦寒对她微微摇了摇头,说道。
“算了,还是不去安乐堂罢。”
这一时半刻间,她竟又变了主意。琪儿想也知道,这是太过重视反而游移不定了。便也不说话,站在原地等她静静思考。
叶梦寒沉默不语,站在这宫内的长街之上。任这晚来灯火打在她身上,染上一层薄雾似的暖光。
她生怕今日落了一个刻意,将这良好的开端打成个镜花水月,让林渊与她的希冀成了个空。
这宫中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柔妃今日言语间便能看出,并不是个好混弄的。是进是退?游移不定。
最终还是长叹口气,对琪儿语道
“我们还是去御园吧。”
既已出来贸然回去自然不妥。安乐堂去不得,看看御园日后也没算白来这宫里一遭。
琪儿听罢笑着回道。
“御园内花草烂漫,其中名种无数。主子去散心也好,将来再遇柔妃,说不定还是个谈资呢。”
叶梦寒也知她是在宽慰自己,便点点头,跟着琪儿往御园走去。
天兴皇宫内共有三处园子。其中唯一可以任宫妃自由出入的就是御园。是以园中布置曲径通幽,花草亭阁错落无序。很有些江南风光,是女子偏爱的模样。与建隆帝款待王爷内臣的章园,比起来就少了一些恢宏之感。是以,这里的林木交错,倒是更适合密谈一些。
此时,天色已晚,御园内也已点上了灯火。但被这些葱郁的草木一遮,自然远不如长街那般明亮了。
是以,叶梦寒刚一进园子,连这里的草木都还未及看清。就被琪儿拖到一处假山后面去了。
她正不知所措,就看琪儿对着她比了个噤声动作。看样子,她们正赶上了一场“密会”。
叶梦寒心如擂鼓,和琪儿两个人贴在假山石后面。不敢露出一丝声音,她屏息去听。一个略清冷的声音幽幽传来。
“我自知你家对我的恩德...”
这女子的声音如此熟悉,正是白日她刚见过面的柔妃。因着进宫的目的就是她,所以柔妃的一言一行,恨不得都时时刻刻在叶梦寒心里的。她自然也不会忘记这声音。
只是谁人竟对如此位高权重的妃嫔有恩?
她看向琪儿,对方也茫然的摇了摇头。显然对此事亦是一无所知。叶梦寒大着胆子探头出去,草木掩映中只见两个女子对桌而坐。一个自然是柔妃,另一个做宫女打扮,尚不知身份。但只看那“宫女”骄矜的做派,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寻常的宫女。
此刻她距她们还有些距离,天色昏暗又有花草遮掩。也看不清那宫女打扮的人,究竟是何等的模样。
只能爬伏在假山石上,仔细探听着这二人的对话。她隐隐有一种预感,这二人的秘密若是她也得知,说不定就能与柔妃更近一步。又或者这秘密是可大到,能以此相协的地步。
“哎...”
柔妃一声长叹,似乎端起了酒杯。然而却没有真的喝下去。她端详着那杯酒缓缓说道
“我好不容易摆脱了那贵妃,到这里与你见面。却不知了了你这杯酒下去,会不会害了我的命?”
与柔妃对话之人似乎格外小心,声音小的丁点不闻。是以她也只能听见柔妃一个人的声音,可单她一个人的话语,就已经如同惊雷一般,将叶梦寒惊的张开了嘴。
了了?!叶梦寒几乎要惊叫出声。能在这时间从御园内进出,又同叫了了的。天下间能有几人?恐怕唯有叶梦寒所知的那一人。太尉大人家的千金周婧函。也只有她一个,是叶梦寒在宫墙里见过,又是小字了了的。
但她不敢轻易就这样认定了此人的身份。只好愈加努力的贴在山石上,想要看到或者听到更多。但这位周小姐本就与她只见过两面。第一面在赏菊秋宴上,她们尚且还年幼。第二面是在宫里,亦是匆匆而过。
都不足以让她能熟识到,一眼就能分辨出她的样貌。更何况这“了了”还乔装打扮,打的就是不让人认出的主意。行为更是小心谨慎,声音小的几乎像是柔妃一人在独语。
叶梦寒透过草叶,隐隐看到柔妃将那杯子,重重的放到桌案上。声音也带了些不悦,问道
“你们周家要用这事儿,要挟我一辈子不成?”
她语气里有诸多讽刺,但却帮叶梦寒破了迷障。周家?看来与柔妃对坐之人,确实是那太尉之女,周婧函无疑了。
眼看她越凑越往前。琪儿是不知要笑她太没有偷听的经验了,还是要笑她连偷听之事也如此全神贯注。
为防止她暴露自己,只好把手搭在她肩上,往回拉了一拉。叶梦寒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竟一时忘了身份,只顾着探听秘密了。
她面露羞意,刚想把那人的身份透露给琪儿。就听远处哗啦一阵水响,似乎是有人落水了。叶梦寒忙看向柔妃的方向。
只见那做宫女打扮的周小姐,已经起身离开了。而落入水中不停地在挣扎的却是柔妃了。因着两人是在密谈,所以柔妃一个宫人也没带着。这御园一隅,竟只有她们四个了。
柔妃显然是不会水,虽然已经拼命呼救,但沉下去速度却比呼救的速度更快。而这一时半刻的,也没有一个人过来。
叶梦寒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救人为先。毕竟若是柔妃在此刻丢了性命,她进这皇宫也就失去了意义。至于身份暴露的事儿,看在自己是救命恩人的份儿上。想来柔妃以后也不会太过为难她的。
她正要领着琪儿过去,却感觉身上一轻。几息之内,不但没能赶过去救人,反而连那躲避的山石都离得愈发远了。
叶梦寒差点惊叫出声,却被一只手轻轻地捂住了。她抬头看去,是一双浩如星月的眸子。熟悉的眉眼,自是亲切无比。但却又因眉间那缕担忧,而添了些不同往日地郁色。不知怎地,她心里突然就生了些怯懦,仿佛自己已经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儿,心虚的厉害。
她磕磕巴巴地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儿?”
因为林渊牵着她往后退的缘故,两人此刻贴的极紧,说是呼吸可闻也不为过。她的心跳的很快,他亦如此。
自进宫来她每日悬心吊胆,没有一刻觉得安稳过。只有时刻念着林渊要她办的这档事儿,才能有片刻安歇。心中有神,不必那么惊慌。
眼下被他拥在怀里,纵然时刻不对,地点也不稳妥。但她确实因为这个动作而感到了安慰。
明月如此,就宛若她在龙隐寺的那一晚。也是这个人挥剑保住了她的性命。救她于危急,许她以平安。
那从未在父母亲人身上感到的那点安心,仿佛总是要寄托在他身上。
或许,她可以放任礼法,就这样在待一阵子。就当她是太过惊惧,一时被唬的动不得了。
她沉默不言,他也没有说话。似乎两人间突就有了什么默契。将那多日未见的一点相思,融在这晦暗难辨的夜色中。
“林大人?!”
偏这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琪儿一声问话打破了这一片旖旎。非她是个没眼力界儿的。实在是此刻也太不是时候。
那柔妃还落在水塘里,眼看就要魂归故里。主子倒是被保护的很好,可这人是救还是不救。倒是没人给她这个“碍眼”的一句回话了。
林渊像是沉于美梦之中,却突然被人唤醒,面上可见的郁色更重。他本就有许多担心,可一下被这情意迷住了眼。到不忍多日未见,开口就是这些不动听的话了。
眼下见琪儿神色惶急,纵是想留人在怀里多一会儿。恐怕也是不能了,遂就向她点了点头。琪儿跟在林渊身边的日子,自然是要比跟在叶梦寒身旁的日子久多了。只一点头就立刻明白了这位主子的意思,马不停蹄地去救柔妃了。
琪儿已去,此刻御园就是再怎样朦胧地夜色。也遮不住她脸上的羞臊。若是刚才还能算一时不查,现在也没了任何借口。
叶梦寒只好客气地行礼,转身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心意难平,林渊又岂会是古井无波。只在心里又为柔妃记了一笔。可叹怀中已空,就是如何把这笔账记到别人头上,也不能将时间再倒退回去。
更遑论此刻佳人脸上的羞臊,也成全了他卖命跑的这一遭。心里虽慰贴,可还要开口道
“进宫前我对你说,这宫内处处危机四伏,要你小心行事。你全忘了?”
叶梦寒不知如何回答,想着刚才见他眉间的那一抹郁色。必是因为她冒失救人的缘故吧。
可若是不救,柔妃没了性命。又如何能完成她进宫来的任务?于是答道
“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
她双眼中隐隐带着些埋怨,偏这埋怨似撒娇一般。倒是看呆了林渊。
自他重回汴梁后,她的身上几乎很少露出小时的模样。不知是她那主母和姐姐妨害太过的缘故,还是年岁渐长她也学会了隐藏。
小时那勇起近痴的模样似乎已经远去了。可刚刚她那理直气壮地模样,与当年指使他爬过狗洞的样子。又有何区别?
他似乎隐约从她那温良的壳子里,瞧出了一点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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