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深歌立马定了车票,连夜坐了大巴赶回汕头。
途中,她整颗心砰砰直跳,肺腑里头尽是波涛骇浪,她拿起手机,想问古槊,她该怎么办!
她很无措,也很孤独,像是独身一人面对千军万马那般无力。
可是她想了想,古槊在公司也很忙,还是不打扰他了。
到了医院,何爸刚做完手术,已经转病房了。
何深歌进入病房,看着四面白色的墙壁,还有父亲的左手被一层又一层白色的绷带缠绕成团,宛若蚕茧。
她细细地观察父亲的面容,不知何时,那个对她颐指气使的威武父亲,双鬓竟有了白发,脸上没有健康的红润,只剩下常年在海上曝晒的黝黑,仿佛她心目中的父亲一下子就苍老了,变成了另一个陌生的人,她都有点不认识了。
堂哥安抚了何深歌几句,因为自己家里有事就回去了。
何母一直守在何爸的病床前,看守着吊瓶,随时叫护士换药瓶,还要时不时地用湿棉棒给父亲那干裂的嘴唇涂抹一下。
何深歌沉下了心,强作镇静淡然地去找医生谈论了下病情。
安静的纯白色房间里,医生每吐出一句话,字字诛心:“暂时把骨头用钢铁接住,后边骨头会慢慢愈合,但是,他的左手想恢复正常工作是不可能的,因为伤了神经和韧带,相当于断肢……”
“好。”何深歌的心一点点地下沉。
“这段时间还要留院观察,两个月后再回来,把线拆了,到时候再看看骨头的愈合程度,再进行下一步的治疗。”
“那他的左手写字,用筷子这些。”
“不行,我们五指是有神经连接的,脑部就是通过这些神经来操控我们的手指运作,现在神经断裂,就好比木偶断了线,其实,我的建议是,断肢不要留了,因为它算是没用了,但怕病人一时接受不了,你母亲也坚决不愿意,所以就。”
何深歌整张脸一片死灰:“我明白的,我到时候会跟我爸商量的。”
谈论了半个小时后,何深歌双眼无神地回病房,问何母:“妈,单据呢,我去把费用缴了。”
何母将她拉到病房外:“我已经交了。”
何深歌微讶:“妈,你哪里来的钱?”
“古槊那孩子把三十万的礼金给了你爸,本来我们两口子就留着,要是哪天他对你不好了,这三十万也够你买个小房子,自己过日子,现在你爸出了这事,就拿出来了。”
“他过年来我家的时候给的?”
何母点了下头:“那小伙子说,你现在还在创业,等你工作稳定了,再来商讨婚礼的事宜,让我们先别告诉你,免得你忙不过来。”
“恩恩,我知道了,交了之后,还剩下多少?”
“也没有多少了,就剩十万左右,那个海鲜加工厂的老板让我们出示证明,才肯给医药费,可是厂里的监控没开,没证据。”
“我会处理的,妈,你先回家歇歇,我留下来看看,明天你是不是还要上班?”
“不上了,我请了两天的假。”
“行,这事先别告诉麒麟,他准备高考,别让他分心。”
“歌歌,你开店是不是也要好些钱,我们这事……”
何深歌握住了何母那干枯的手,没能挤出笑容来,只能佯装语气轻松:“妈,没事,我现在工作室赚的可多了,你别担心钱的事情。”
“古槊已经给你买房买车了,你啊,不要再去跟他要钱了,不能老是用他的钱,这小伙子虽然家里有点钱,但是你用他家的钱,以后结婚了,就要看夫家的眼色过活,我以前也不懂事,只知道靠你爸,现在要遵守这里妇女三从四德的传统,过的很不自由了,我不想你跟妈妈这样,你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自己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何深歌连连点头:“妈,我知道了,我自己也有赚钱啊,你不用担心,我也不会老要他,他的钱也是他自己的,以后我赚更多了,照样给他买房买车。”
“你别勉强自己,女孩子怎么样都是要被宠着的。”
“知道啦,你赶紧回家睡一觉,明天再来接我的班。”
“那你广州那边的店呢?你一个老板走了,不就是要关店吗?”何母担心地问。
“没事,现在不跟以前,很多工作上的事情呢,一部电脑就可以搞定了。”
何深歌劝慰了何母后,自己就守在病房外,一直给工作室里的许清一众员工打电话将工作事宜安排妥当。
约莫夜里九点半左右,何母从家里带了晚饭过来,何深歌正蹲在走廊里吃着饭。
古槊就打电话过来了:“深歌,你是不是从香港回来了?”
看来他应该是刚下班回到家。
何深歌放下保温盒,站了起来:“对,厨房有点乱七八糟的,你收拾一下,我工作室这边有比较紧急的单子要处理,回头再跟你说吧。”
“你吃饭了吗?”
“吃了,你呢?”何深歌感觉到身心俱疲,竟然有些想挂电话,不想再开口说话了。
“今天公司聚餐。”古槊偏偏很想听她说话:“香港那边还顺利吗?”
“很顺利,多谢你的表姐了,大叔,我不跟你说了,我还有点事忙。”
“好。”
古槊感受到了何深歌急促不安的情绪,她说话的嗓音似乎很辛苦,像是喉咙有什么堵着,语气有些软绵无力,感觉上,不是很对劲。
由于何母要工作,弟弟还要读书,亲戚们也有工作,照顾父亲的责任就落到了何深歌身上,幸好工作室请了几个大学生,暂时可以把推文的事宜交给那些孩子,另外把食评也交给一些很有潜质的孩子身上,让他们去历练一番。
如今,她每天在家做好饭菜就带去医院给父亲,父亲不愿吃。
她知道父亲的脾气,也不劝他吃饭,自己在旁边修改工作室的推文稿子以及审核一些宣传视频,另外还要跟香港那边的销售经理popo联系。
父亲见她一直都在忙着,就黑着脸责骂:“明明有轻松的教师工作,你就不干,非要给自己遭罪!女孩子,就算赚再多钱有什么用,你嫁的好,老公养着你,还不是一样,还不用那么辛苦。”
何深歌心中针扎似的疼,但她依旧面不改色地工作着。
等何爸骂累了,她起身热了饭菜,又重新把饭菜放在何爸面前。
“整天都是白粥,青菜,不吃,也不知道炖些鱼汤啊,你就是学习太好,不学学怎么做饭菜!”何爸骂骂咧咧地不肯吃。
何深歌也不说话。
正好护士过来:“何忠国的家属来一下。”
“护士,有什么事吗?”何深歌急忙放下电脑,奔了出去。
“昨天的体检报告出来,你先到大厅里打印出来,然后去三楼找刘医生。”
“好,我知道了,谢谢。”
她急急跑上跑下。
刘医生看了下报告,一脸沉重:“你爸有严重的胃溃疡,之前的意外大出血加重了病情,他必须马上再做手术,不能拖,可能就辛苦了些,另外血库也没有多少的存血,我看你也年轻,如果可以的话,你给你爸输点血,也可以省下一笔费用…….这些统计加起来的话,你等等啊,你自己算一算,这些都是必要的项目,后期检查的项目费,也就后期算了。”
“好,钱不是问题,麻烦你尽快安排手术,我马上就去把费用交了。”
何深歌拿着一堆的单据,先抽了血,然后坐在验血室外,四处找朋友借钱,凑了一万多,但是后期的医药费也是不一样的价钱,手术过后还要留院观察两个月,费用加起来也要六七万。
何深歌拿着单子,双目通红,硬是忍住了眼泪,回到病房继续工作,看着电脑,她却没了神,突然间后悔了自己辞去了教师的工作,要不然她现在会有一大笔的积蓄付清这些费用的。
目前,她不但没赚到钱,还欠下了许多债务,银行的贷款还没还清,员工下个月的工资也准备要出了,她还要另外招人,另外她还要到国外的工厂察看。
何爸在她一进病房的一刻,就察觉到了她那委屈的模样,再看看自己那没有知觉的左手,他也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苍白的面色里硬是装出几分威严出来。
他拿起筷子挑了几块青菜:“你过来尝尝,这菜煮的太老了。”
她过去尝了一口,却味同嚼蜡。
何爸目露嫌弃地说:“你厨艺不行,还能写出什么食评出来?”
她那发红的眼眶蓄满了晶莹的泪花,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她也只能低头地说:“再也不写了,这样行了吧?”
病房静默了一会,周围的其他人走来走去,仿佛他们父女俩的悲伤与争斗像是可以忽视的盆栽装饰。
忽然,一只手轻轻地摸了下何深歌的脑袋。
她一阵错愕,抬起头来。
何爸那张向来严肃的黑脸罕见地露出轻浅的笑意:“哭什么哭,改天我回家教你就行。”
顿了下,看见何深歌一脸又惊讶又感动的呆呆神情,他略有些不悦地说:“还有啊,你别老在医院待着,公司有事就回去忙你的,你这写吃的,不能光写广东的,要经常出去别的地方,尝尝不一样的,以前我也想吃遍天下山珍海味,现在年纪大了,你替我去尝尝,好吃的带回来给我试试,这医院的饭菜还没你做的好吃。”
“我知道了。”何深歌用手背揩去眼角的泪水,眉眼一弯,几天的愁容难得露出一抹笑来。
“下次能不能不要再给我熬白粥了,加点鱼头,猪骨,这清淡的,我都喝不下去了。”何爸嘴里厌恶着,还是拿起勺子,喝起了白粥。
“我也只会熬白粥嘛。”
“他呢,他会不会?以后你跟他一起生活,总不能两口子都不会做饭吧?”
“他会啊,他厨艺可好了,改天他到咱们家里来,你就让他下厨,试试看。”
何爸觑了她一眼:“古槊那小伙子也不容易,你不能净欺负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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