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真在卧室里踱来踱去,说实话,她倒不仅仅是在想办法怎么跟秦晟交代,而是心里面总是觉得很不安,一方面是担心秦晟跟自己翻脸,另一方面是内心多少有一种愧疚感。
她想起那天当自己告诉秦晟有可能安排他到派出所工作的时候,男人脸上露出的喜悦神情,以及对自己感激涕零的眼神,心里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一瞬间竟然有点心疼起来,想象着他在知道去派出所工作无望之后脸上失望的表情,她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像个骗子。
她几次想拨打秦晟的手机,可总是下不了手,她知道,这件事在电话里根本说不清楚,看来只能跟他面谈了,但怎么说得出口呢。
忽然,珂真脑子里闪出一个荒唐的念头,心想,这家伙除了去派出所工作这件让他激动的事情之外,还有一件事肯定能让他忘记希望破灭的痛苦,甚至马上就会原谅自己。
想到这里,珂真感到自己一张脸烧起来,心里直骂自己荒唐,这种行为跟色诱有什么区别,难道自己能一辈子安抚他那颗受伤的心?
“姐,你这是怎么了?”
珂真吃惊地抬起头来,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妹妹珂玥已经站在了门口,正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盯着她,顿时就像是被人偷窥了自己的隐私,一张脸胀红起来,嗔道:“你想吓死我啊,没跟你的男朋友出去转转?”
珂玥走进来,往姐姐床上一趟,一只手捂着脸哼哼道:“人家都愁死了,哪有这个心思?”
珂真走过去把妹妹揪起来,埋怨道:“把鞋脱了好不好?你以为这是兵营呢……”
说着,坐在珂玥的身边小声道:“我怎么总觉得你们两个……怪怪的?”
珂玥无精打采地说道:“什么地方怪了?”
珂真犹豫了一下说道:“给人的感觉不像恋人?没有激情……”
珂玥又倒在床上,两眼盯着天花板怔怔发呆,良久才似自言自语地说道:“总感觉缺了点什么……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珂真惊讶道:“你这不是儿戏吗?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带他回来见爸妈?”
珂玥嗔道:“见爸妈又怎么样?难道就答应嫁给他了?我不过是带回来让你们看看,给点意见嘛……”
珂真爬到床去,把一个枕头抱在怀里,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那爸妈怎么说?”
珂玥哼哼道:“咱妈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到关键时候她肯定不会表态,看她不冷不热的,谁知道她怎么想……倒是爸爸好像不太满意……”
“他说什么了?”珂真想起父亲刚才在饭桌上的话,急忙问道。
珂玥瞥了姐姐一眼,低声道:“倒也没什么,说是棋品看人品……哎呀,烦死了,每个人都高深莫测的,让人捉摸不透,难道在家里面还要费劲领会领导的意图……”
珂真忍不住一阵吃吃娇笑,在妹妹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嗔道:“这种事爸妈也不好说,最终还不是你自己拿主意?”
珂玥翻身坐了起来,盯着姐姐说道:“还好你现在官不大,应该不会太官僚,想必不会跟我打哑谜吧,你说说,他怎么样?”
珂真呆呆地愣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盯着妹妹说道:“这要看你听不听我的话,如果你不听的话,我说了也是白搭……”
珂玥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你肯定不看好他,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小心翼翼了,怎么?难道你还担心我把你的话告诉他?”
珂真哼了一声道:“我怕他?不过,我跟他也只是见过两次面,还真说不上什么,说实话,相貌跟你倒是般配,只是警察这个职业不是太理想,将来成家之后你就知道了……”
“就是职业的问题?”珂玥盯着姐姐问道。
珂真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其实……在没有见到他之前,有一次秦晟提到过他,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你跟陆亚龙的关系……”
珂玥一听秦晟,好像来劲了,急忙问道:“他说什么?难道他说了亚龙的坏话?”
珂真白了妹妹一眼,嗔道:“你看他是像说人家坏话的人吗?”
顿里了一下,似自言自语地说道:“不过……他显然对自己这个战友缺乏必要的信任,我对秦晟多少还是有点了解,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珂玥呆呆地盯着姐姐没出声,过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姐,你跟秦晟究竟是怎么回事?”
珂真一脸惊异道:“什么怎么回事?你什么意思?”
珂玥撅着小嘴说道:“我总觉得你们两个有点……有点不对劲……”
珂真一听,从床上跳到地下,走过去关上了卧室的门,这才过来揪着妹妹的耳朵小声斥道:“你还不嫌乱啊,爸妈刚才可能就胡思乱想了,你也来凑热闹?告诉你,我跟他什么都没有……”
珂玥笑道:“那就奇怪了,我看你们之间……你什么时候跟一个保安走的这么近?”
珂真掩饰道:“我刚回来的那天就是他去机场接的……后来又给我开了几天车,所以有时候找他跑跑腿……今天也就是叫他过来帮个忙……除了今天之外,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跟他走得近了?”
珂玥一双美目流露出怀疑的神情,小声道:“这么说,那就是他心里有鬼了?他明明知道我们两个是姐妹,可今天中午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为什么鬼鬼祟祟的不敢说是你叫他去别墅帮忙?”
珂真双手一摊,耸耸肩膀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这人有时候有点神经质,还有点自卑,有些行为我也觉得奇怪呢……”
珂玥好像对秦晟充满了好奇心,干脆盘腿坐在床上,说道:“我听亚龙说,他从来都没有谈过对象,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可能呢?”
珂真嗔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你以为部队跟地方上一样啊,陆亚龙不是也快转业了才跟你谈上吗?秦晟转业也就两年时间,工作都没有着落呢,哪里顾得上谈对象,就凭他的为人,只要别太挑剔,找个女人应该没问题吧……”
珂玥点点头,显然同意姐姐的分析,不过,她随即又问道:“那他在你们银行的发展前途怎么样?”
珂真正想着心事,随口答道:“一个保安有什么发展前途?”随即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盯着珂玥警惕地问道:“你怎么这么关心他?”
没想到珂玥一点都不隐瞒,挑衅似地说道:“我就是对他感兴趣,怎么?不行吗?”
珂真疑惑地看看妹妹,搞不清楚她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的心里话,心里面竟然又产生了一个荒唐的念头,不过,马上就受到了内心的谴责,心想,妹妹可不是徐晴,怎么能有这么荒唐的念头。
“那你准备跟陆亚龙怎么办?难道继续这样鬼混下去?”珂真掩饰道。
珂玥捶了姐姐一下,娇嗔道:“什么叫鬼混?嘴上留点德啊……走着看吧,他也有选择的自由,我现在的心思就是解决自己的吃饭问题……”
珂真笑道:“别说的这么可怜,我听妈说,你准备开大公司呢,你说说,哪来的资金?”
珂玥哼了一声道:“你终于有时间关心我的事情了,我正想跟你商量呢……”
接下来,姐妹两个躺在床上嘀咕了一个多小时,最后珂真好像终于被妹妹说服了,权衡了一阵说道:
“那我就入个股吧,钱不多,就一百万……我可提醒你啊,这可是你老姐用青春换来的,你要是给我弄没了,小心我扒你的皮啊……”
珂玥抱着姐姐在她脸上响亮的亲了几口,笑道:“就知道姐姐疼我……你就放心吧,我不打没把握之仗……”
说着,忽然唉声叹气地继续说道:“要说咱爸妈在临海市也算得上是头面人物,可谁能想到一贫如洗啊,看来,咱们刘家的创业史只能从咱姐妹开始了……”
珂真笑道:“少油腔滑调的,小心妈撕你的嘴呢……”
珂玥好像没有听见珂真的话,自顾说道:“场地解决了,钱也差不多了,现在就是缺人了……”说着,忽然爬起来盯着珂真说道:“姐,你说秦晟在银行当个保安也没有什么前程,如果我拉他入伙的话,他会不会答应……”
珂真惊讶地盯着妹妹说不出话,好像不明白她怎么忽然会产生这种荒唐的念头,可随即就被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光彩触动了敏感的心弦,暗忖道,这死丫头该不会异想天开吧,难道这世上真有一见钟情的事情?可她也不能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啊。
一瞬间,珂真忽然想起了自己正苦苦思考的问题,心想,这不是正好给自己一个下台阶的机会吗?
如果秦晟被妹妹招揽到了她的公司里,一切问题岂不是引刃而解,当然,不能自己出面,否则秦晟就会把这件事当成自己推脱的借口。
想到这里,珂真似随意说道:“他可不像是做生意的料,你难道独具慧眼,发现他有什么潜质?”
珂玥一本正经地说道:“要说做生意,我也不一定就比他强,什么东西都有一个学习的过程,退伍军人创业成功的事例还少吗?
虽然认识他不久,可我觉得他这个人踏实,让人放心,另外,我们都是从部队出来的,起码说的话彼此能听懂,最重要的是……我确实有点喜欢他……”
珂真再次被妹妹的大胆惊讶的合不拢嘴,好半天才骂道:“你这死丫头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这话要是让妈听见,非扒了你的皮……你这是开玩笑还是来真的,小心陆亚龙吃醋啊……”
珂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你先别管真的假的,反正想找他入伙是真的,只是……”
珂真赶忙打断妹妹的话,小声道:“他的想法我也不是太清楚,不过,我告诉你吧,他刚刚失业,你要是想找他入伙正是时候,就看你的待遇条件对他有没有诱惑力了……”
这一次轮到珂玥吃惊了,不信似地问道:“失业?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
珂真有点内疚地说道:“他出了车祸,自己不好意思继续待下去,所以就主动辞职了……前几天刚从医院出来,不过,责任不在他……”
珂玥愣了半天,忽然在姐姐身上掐了一把,埋怨道:“你怎么不早说啊,要不然我今天中午就跟他谈这件事了,你把他的手机号码给我,我明天就跟他谈……”
听妹妹这么一说,珂真反倒犹豫起来,好像有点恋恋不舍的感觉,因为,她预感到,妹妹跟秦晟之间很有可能会发生点什么,而自己有可能成为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且不说珂玥跟秦晟最终会不会有结果,但出于本能,她心里有点放不下,那感觉就像是一个玩具,虽然自己对它兴趣不大,可要是眼看着让别人拿走,即便她是自己的妹妹,可心里总有点不是滋味。
毕竟,在寂寞的时候,这个玩具也未尝没有一点乐趣,何况自己跟这个玩具之间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呢,最关键的是,这个玩具从归属上来说应该是属于她的,难道就这么轻易把它转让了?
“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在乎陆亚龙的感受?”珂真小心翼翼地问道。
珂玥奇怪道:“他能有什么感受?难道我不能招自己的员工?再说,这个话题还是他自己先提起来的呢,这倒说明,秦晟信不过亚龙,而亚龙倒是蛮看好他的……”
珂真听了有种想笑的感觉,心想,在某些方面,自己的行为跟陆亚龙一样莫名其妙,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向自己的女朋友推荐秦晟,难道秦晟在他的眼里就没有一点竞争力?
当然,就凭珂玥的各种条件,也许,陆亚龙压根就没有把秦晟放在眼里,哼,等着吧,这小子迟早会把自己的肠子都悔青。
珂真咬着嘴唇盯着妹妹犹豫不决,好一阵才像是下了决心,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保证只是招他做员工?”
珂玥没好气地说道:“你就别胡思乱想了,我刘珂玥难道就这么饥渴?再说,他有资格做我的猎物的话,也轮不到我了,早就被你捷足先登了……”
姐妹两个只顾躺在床上说话,没有注意到祁红已经悄悄走到了门外,只听里面传来两个女儿的打闹声。
最后只听珂真小声道:“那你去找他吧,不过,千万别让他知道我是个知情人……”
祁红推门的手缩了回来,站在那里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回到了卧室,嘴里喃喃自语道:“这两个死丫头,如果不把她们盯紧点,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呢……”
秦晟从珂真家里回去之后情绪低落,他原本以为,珂真的电话马上就会追过来,询问他仓促离去的原因,并且轻声细语的安抚他,劝慰他,从而让他重新找回自尊。
然而,手机一直没有响起来,那感觉就像是被人抛弃了一般,脑子里不时闪过祁红的脸,要不是出于对母亲的怀念,他甚至对这张脸开始厌恶了。
不过,他还是没法对珂真心生怨恨,最后,他筋疲力尽地倒在床上,把自己认识珂真以来所发生的事情在脑子里像电影一样过了一遍,渐渐冷静下来,开始理性地思考问题。
他不得不承认,自从在飞机场见到珂真的那一刻起,他就处于一种被动局面,长久被压抑的欲望蒙蔽了他的眼睛。
当北山明玉猝死之后,他原本应该坚持立场,及时报案,根本就不会让事情发展到今天这种被动的局面。
即便珂真可能会因为这件事受到各种质疑,甚至引发丑闻,但绝不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但是,他没有报案,他在一种莫名其妙的感情的支配下,本能地服从了珂真的意愿,结果让自己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尽管后来在火车站发生的惨案跟珂真没有直接关系,甚至可以说是他自己一时性起的恶果,但是,当他意识到那台笔记本电脑是这一切罪恶的根源所在的时候,他原本仍然有机会洗清自己,但是,最终还是屈服于对珂真不切实际的幻想之中,再一次妥协了。
而在整个过程中,珂真都一直处于主导地位,而他则处于从属地位,听任局势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而没有及时加以阻止,甚至潜意识中还为自己能够通过这些事接近珂真而感到兴奋。
而实际上,珂真在主导一切的同时,在感情上却没有给他一点回应,她那些似是而非的话,那些偶然在他面前流露出的柔弱,甚至那脸上不经意泛起的红晕,不过是一个女人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反应,跟感情风马牛不相及。
如果有什么误解,那也是他自己心中的一个幻象而已,他甚至怀疑,珂真很有可能在利用他的痴情为自己寻找脱身的机会。只是,他出于自尊心而不愿意这么想而已。
既然连人都杀了,还有必要对自己的感情遮遮掩掩吗?为什么不对她直言相告呢,即便被她拒绝,起码也让自己的行为有个明确的目标。
或者甘愿为了自己爱的女人牺牲一切而不求回报,或者为了自己的前程赌上一把,这可是两个互不相关的问题,如果混为一谈,只能让自己在感情的烂泥潭中无法自拔。
当秦晟把第六个烟头在烟灰缸里掐灭的时候,他从床上坐起来,把珂真交给他的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轻轻掀开屏幕,嘴里喃喃自语道:
死了这么多人,还有不知道多少人在不惜一切寻找它的下落,里面究竟有什么秘密呢?一切就从这里开始吧,不为珂真,也不为自己,只为了那些死去的生命。
一缕阳光慢慢爬进了窗口,沿着墙壁溜下来,然后在地上像蜗牛一般爬行了一段距离,最后就在爬到了床上,在秦晟裸露在被单外面古铜色的强壮胸口上轻轻地挠着。
秦晟似乎感受到了胸口的温热,嘴里含糊地嘟囔了一声,然后就慢慢睁开眼睛,隐约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阵的敲门声。
他自从住在这里之后,就没有来过任何拜访者,所以他对那一阵阵敲门声听而不闻,只是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没想到居然已经是早上九点多钟了。
等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身来的时候,才忽然意识到,对他来说,早起晚起都无所谓,因为他现在已经是个闲人了。
可当他正准备躺下继续眯一会儿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第一个念头就是珂真打电话来了。心想,亏她沉得住气,现在才打电话来,害的自己大半个晚上都辗转反侧。
秦晟似乎把昨晚的反省都忘掉了,就像一个怨妇一般拿起手机,瞟了一眼上面的来电显示,这才发现原来是个陌生号码,忍不住一阵失望。
“谁啊?”秦晟倒在床上不耐烦地问道。
“晟子,再不开门我就用脚踹了啊……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起床?”
晟子?女人的声音?
秦晟愣了半天,把他认识的为数不多的女人想了一通,想对号入座,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因为,在他的记忆中,能够叫自己晟子的只有两个女人,一个是他妈,另一个是部队营房外面理发店的那个女孩。
“你谁啊……”秦晟坐起身来警惕地问道。
电话里的女人好像有点不耐烦了,大声道:“感情还做梦呢,快开门……”
紧接着,就听见外面的门被敲得山响。
秦晟扔下手机,胡乱套上一条裤子,抓起一件衬衫,跳下床来就跑了出去,他已经从手机的声音里想到了一个女人,可就是有点不信。
不过,当他打开门的时候,马上就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只见珂玥俏生生地站在面前,一脸狐疑地盯着他,嗔道:“怎么回事?我进来方便吗?屋子里该不会有女人吧?”
秦晟愣了几秒钟,随即赶紧扣着衬衫上的扣子,结结巴巴地说道:“啊……没有没有……你……你怎么……”
珂玥瞥了一眼秦晟高高隆起的胸肌,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一低头就从他的身边钻进了屋子,然后就像是抓小三似的在两个屋子里东瞅瞅西看看,连卫生间都没有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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