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可对于秦晟来说,差不多具有宗教般的神圣效果,他意识到,这个女孩和珂真一样,也许永远都不会被遗忘了。
也许稍稍有点尴尬,也许那种微妙的气氛令人不忍打破,两个人一路上没有再说话,直到秦晟把车开进人民电影院前面的一个停车场,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这才对李怀薇说道:“你去找他……给他打电话,我在车里面等你,记住,如果他身边有其他的人,就别理他,赶快回来……”
李怀薇已经被秦晟充分地调动了积极性,也不再害怕了,拉开车门就走了出去,回头对秦晟说道:“他要是再问我你的身份,我该怎么说?”
秦晟瓮声瓮气地说道:“你就说我以前是卧底,现在是警察……”
没想到李怀薇好像也有当警察的身份,她并没有大摇大摆地去电影院的大厅,而是从人多的地方慢慢靠近,然后躲在一个墙角里开始打电话,几分钟之后,就看见朱光远举着手机从大厅走了出来,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对着手机说话。
而李怀薇并没有马上迎上去,好像用手机指挥着朱光远朝着左边的停车场走过来,在距离汽车十几米远的地方,才从墙角慢慢靠近他。
秦晟注意到朱光远头发凌乱,脸好像有点肿,嘴唇就像是吹过几十年小号似地翻出来,上身只穿着一件衬衫,下面是一条单裤,脚上一双老布鞋,显得有点不伦不类的,基本上印证了他跳窗“逃出来”的说法。
由于距离太远,他听不见两个人说些什么,不过,明显可以看出两个人好像是在争吵,朱光远好像要拉女孩,最后只见李怀薇一甩手,转身朝着汽车走过来,拉开车门就钻了进来。
气哼哼地说道:“神经病,这个时候居然还有脸跟我胡扯……”
正说着,只见朱光远走了过来,低头从车窗把秦晟看了一眼,这才无奈地拉开后门钻进了车里面。秦晟二话不说,马上就开着车离开了停车场。
直到汽车拐过几条街道,秦晟才放慢了速度,头也不回地问道:“你的出租屋在哪里?”
朱光远嘀咕道:“在枣树区临江街道……”
秦晟掉转车头就拐进了一条小胡同,看那样子对临海市的交通道路异常熟悉,朱光远却突然惊恐地问道:“你……你这是去哪儿?哪里现在肯定都是警察……”
秦晟冷笑一声道:“难道你连警察也怕?我还以为你去公安局报案了呢,你不是有什么秘密要卖给我吗?怎么不开个价啊……”
朱光远失魂落魄地说道:“都是他们让我……这么说的,他们想找到你……”
“这么说,你都告诉他们了?”秦晟问道。
朱光远哼哼道:“我不说行吗?你看看……我被他们打成什么样了?你们究竟……”
秦晟朝后面一摆手打断了朱光远,说道:“详细情况我们等一会儿再说……”顿了一下忽然问道:“他们居然没有拿走你的手机?”
朱光远哼了一声道:“怎么没有拿走?”
秦晟惊讶地迅速回头瞥了朱光远一眼,问道:“那你是怎么给小李大电话的?”
朱光远有点洋洋得意地说道:“这难不倒我,我在一家网吧通过定位系统锁住了手机里的芯片,然后再建立自己的虚拟通话网络,照样可以用原来的号码打电话……
他们拿着我的手机一点用处都没有,并且,只要我的手机还开着,我还可以通过定位系统找到这两个混蛋……”
秦晟一听,吃惊地问道:“你的意思可以通过你的手机找到那两个人?”
朱光远点点头道:“前提是他们别关手机……”
秦晟再没有说话,驾着车穿街走巷,半个小时之后,他爸车停在了枣树区临江街的入口,转身问道:“哪栋房子?”
朱光远指着前面临街的一栋三层老建筑说道:“就是那栋楼,下面是店铺,我住二楼206号……怎么好像没有警察,要是能把房间里的银行卡和笔记本电脑拿出来就好了……”
枣树区本身就是临海市一个比较落后的一个区,而临街将也只是一条小街道,此刻很多店铺还开着,街上行人也不少,沿街不少小贩还在叫卖,显得乱哄哄的。
秦晟摸出一支烟点上,坐在那里也不说话,两只眼睛只是在街面上瞧来瞧去,约莫过里哦啊三四分钟,他才对身边的李怀薇说道:
“看见前面单元门旁边的那家小商店吗?你去随便买点东西,假装是这里的住户,就像是刚刚回来的样子,问问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估计老板娘很愿意跟你聊这件事……”
李怀薇表现出了绝对的服从,尽管她还一头雾水,可却感到很兴奋,二话不说,拉开车门就走了出去。
秦晟转过身来,盯着朱光远说道:“现在可以说了,他们是怎么找上你的……既然不是公安局的人,应该没有办法监控你的手机……”
朱光远沮丧地说道:“也就是在网上多了几句嘴,谁想到那个小表子……就是笔记本电脑上那个兰菲菲……你应该已经知道她是谁了吧,那几个人肯定是她找来的……他们明显是对你那台笔记本电脑感兴趣……”
秦晟听朱光远说的逻辑有点混乱,皱着眉头问道:“你在网上多什么嘴了?”
朱光远沮丧地说道:“我在电视上认出了兰菲菲,就……说了破译笔记本电脑的事情,我的本意只是想曝光一下兰菲菲的身份……谁知道竟被她看见了……”
秦晟一阵心跳,凑近朱光远小声道:“你的意思他们是根据你网上说的那些话找上门来的?”
朱光远哼哼道:“我在业界也算有点小名气,他们想找我很容易,他们假装找我破解笔记本电脑的密码,我一点防备都没有……”
秦晟呆呆地愣在那里,沉思了半天,终于理出了一个思路,顿时感到脊背上冒出了冷汗。
心想,现在基本上可以断定,兰菲菲之所以参加比赛,目的就是钓鱼,因为那些人知道汪峰笔记本电脑上屏幕上的照片。
只要拿到电脑,并且破解了密码的话,首先见到的就是这张照片,如果让兰菲菲公开露面,并且搞得家喻户晓的话,抢走笔记本电脑的人就有可能认出兰菲菲。
而电脑中的那些乐谱,马上就会让人联想到到银行账号的密码,而兰菲菲母女一个是音乐教师,一个爱好音乐,并且不用费多大功夫就能搞清楚她们母女和汪峰的关系。
不用说,为了破解那些密码,持有电脑的人早晚会找上她们母女,而对手则在暗中守株待兔,只要这个人一出现,马上就可以锁定持有笔记本电脑的人。
真是万幸啊,还好自己控制住了接触兰菲菲母女的冲动,要不然,现在已经暴露了。朱光远这个家伙虽然坏了事,却在客观上给自己发出了警报呢。
“你都对他们说了些什么?”秦晟沉默了好一阵问道。
朱光远委屈地说道:“大哥,我能说什么?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我只是说你是个警察……还有破解笔记版电脑的事情……没想到你也太不仗义了,居然装作不认识我,差点把我害死了……”
秦晟打断朱光远的抱怨,沉声道:“真恶毒怪你自己对嘴,干你们这一行的,怎么能到处胡说呢?今天算你运气好,我一点都不怀疑他们会杀了你……你是不是吧小李的也供出来了?”
朱光远羞愧地点点头,苦着脸说道:“你装作不认识我,他们就把我往死里打,我只好先转移一下他们的注意力……反正,小薇也不认识你,他们总不至于……”
秦晟见李怀薇还没有出来,于是问道:“目前也不能排除他们是警察的可能性,他们都说些什么?能不能根据他们的话判断他们的身份……”
朱光远苦着脸说道:“警察?哪有这种把人往死里打的警察?你不也是警察吗?”
秦晟哼了一声道:“警察里面也有败类……”
朱光远犹豫了一下说道:“反正我看他们不像警察……我听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打过两次电话,好像是请示怎么处理我……一次称对方小姐,还有一次称对方老板……警察哪有这样向上级汇报的,他们都叫队长局长什么的……”
秦晟不知道朱光远是受了刺激,还是本来就爱啰嗦,忍不住打断他问道:“你听见他们说些什么?”
朱光远想了一下说道:“我当时哪有心思听他们……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打完第一个电话的时候,居然说……那个小姐让他们打扫卫生间……
两个王八蛋好像有点不愿意,于是又打电话请教什么老板……当时他在卫生间里,我也没听见说了什么。
不过,他从卫生间里出来之后,目露凶光,另一个人拿出了手铐,显然就要动手了,我知道自己命在旦夕,所以只好拼了。
趁着他们离我还有一段距离,把一壶刚烧开的水朝着他们砸过去,好像砸中了,然后我就跳窗户,嘴里大喊杀人了,没想到一只脚被一个男人抓住了……
最后还好鞋子掉了,结果摔在了一个买柚子老汉的架子车上,不然即便不会摔死,也落个残废,当时街上有好多人围观呢……大哥,这可都是你……起码你要负点责任吧……”
秦晟听完朱光远的描述,倒吸一口凉气,不由的对他有点同情,说道:“你把腿伸过来我看看……”
朱光远撸起裤腿,把那条受伤的腿伸到前面,哼哼道:“大哥,会不会落下后遗症啊……”
秦晟用手在朱光远腿上捏了几下,又转了几个圈,松口气道:“没什么大问题,找点舒筋活血的膏药贴上,好好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朱光远落下裤腿嘟囔道:“你又不是医生……”
秦晟沉思了一下说道:“你想回老家?”
朱光远点点头道:“先避避风头,总不能让他们再找到我吧?不过,我的钱都在一张银行卡里面,谁知道那两个王八蛋会不会拿走,身上只有几块钱了……”
秦晟说道:“钱你别担心,不过,你在走之前先帮我办点事……”
朱光远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惊惧地说道:“大哥,你饶了我吧……这是你们警察的事情,我可不想再卷入这件事了……”
秦晟哼了一声道:“你已经卷入了……等一会儿,我上去看看,如果你的银行卡被警察拿走的话,我会给你路费……你不是吹牛能定位你的手机吗?等一会儿找台电脑,看看你的手机是不是还开着?”
朱光远好像有点捉摸不定,过了一会儿,好像忽然想起里了什么,说道:“我怎么忘了?我可以把他们的长相给你,既然你是警察,还怕抓不到他们?”
秦晟一愣,不解道:“长相?难道你还有时间给他们拍照?”
朱光远居然得意地一笑,诡秘地说道:“我在房间的一个角落放了摄像头……肯定能把他们拍下来……”
秦晟一阵兴奋,不露痕迹地说道:“可惜,如果警察来过的话,恐怕电脑都搬走了……”
朱光远卖弄似一皱鼻子,伸手道:“大哥,给支烟定定神……”
秦晟急忙递给他一支烟,还帮他点上,这才听他慢条斯理地说道:“我那个可是网络摄像机……信号存在电脑的同时,会自动在互联网上做备份,只要上网,输入密码就可以调出来……”
秦晟不得不对朱光远另眼相看,心想,这小子还真是个高手,可惜不走正路,要不然倒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忽然,秦晟似乎想到了什么,盯着朱光远沉声问道:“你在自己的出租屋中装摄像头干什么?”
朱光远避开秦晟的目光敷衍道:“不过是为了好玩……”
秦晟一把抓住朱光远的手臂,痛得他呲牙咧嘴,厉声问道:“你还敢说谎,小李已经把什么都告诉我了……”
朱光远求饶道:“哎呀,大哥,快松开,我说,我说……”
等到秦晟松开了,脸上不禁流露出几分畏惧的神情,嘟囔道:“这个……一方面是兴趣,在工作的时候,拍点跟客户的对话什么的……另一方面……有时候也……也拍点床上的……东西,你懂得……”
秦晟缓缓点点头,忽然凑过脑袋低声道:“那你……是不是也拍过她?”
朱光远好像已经意识到秦晟和李怀薇的关系了,朝后面缩缩身子,有点害怕地点点头,低声道:“就是为了……为了这件事……她才跟我翻脸的……”
“录像呢?”秦晟喝道,心里面竟有一股无名之火。
朱光远赶紧说道:“删掉了……早删掉了……”
秦晟恶狠狠地说道:“你要是敢说谎,我就拧下你的脑袋……”
朱光远吓得浑身一颤,心想,这是什么世道啊,怎么警察都变成了这种德性。顿时坐在那里再不敢出声。
秦晟一瞥眼看见李怀薇刚好从小商店里面走出来,忍不住小声问道:“你们搞过多少次?”
朱光远一愣,没料到秦晟居然会提出这种问题,不过,他已经无法理解警察的心理了,惊慌地说道:“就……就两次……”
“都在这里?”在李怀薇距离汽车还有几步远的时候,秦晟最后问道。
朱光远也看见了李怀薇,急忙小声道:“没有……还有一次在……在她买来的房子里……”
话音刚落,李怀薇打开车门钻了进来,回头看了朱光远一眼,这才小声说道:“他逃跑之后没多久,有人打了110,警察来过了,并且搜查了他的房间……
后来电视台的人也来了……现在屋子里应该没有人,不过,警察已经给附近的居民留下话,只要有人来这个屋子,马上就打110……”
秦晟本想亲自去朱光远的房子看看,可一想到这小子装着摄像头,担心把自己拍进去,只好扔掉烟头,对朱光远说道:
“你就别惦着那张银行卡了,没必要为钱冒险……你不是说能从网络上提取房间里的监控录像吗,我们去找家网吧,只要拿到录像,我给你五千块钱,你先回老家躲一阵吧……”
朱光远还没有说话,李怀薇就急迫地说道:“你的电脑会不会已经被公安局的人拿走了?你……你电脑上都有些什么东西?”
朱光远垂头丧气地说道:“有些客户资料……还有几个银行账户,不过,上面没什么钱了……”
“有没有我的……资料?”李怀薇焦急地问道。
朱光远嘟囔道:“有你的提成记录和个人资料……”
李怀薇哀叹一声,骂道:“你这个混蛋,这下害死我了……”
朱光远嘟囔道:“要不是你,我也不会到这个地步,咱们两谁害谁啊……不过,我可以通过网络删除那些资料,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李怀薇急忙对秦晟说道:“大哥,去我那里,那里有电脑可以上网……”
秦晟问道:“你是说去学校?”
李怀薇嗔道:“人家不是说过嘛,我在惠佳小区按揭了一套房子……难道你不想去看看自己的战利品?”
秦晟犹豫了一下说道:“现在去你那里恐怕不安全,说不定已经有人盯上你了……”
李怀薇不信道:“不可能,自从小额贷款的事情炸了以后,我一直都住在学校,根本没去过那里……”
秦晟算算时间,也觉得自己有点多虑了,在那些人还没有盯上朱光远之前,李怀薇应该还没有进入他们的视野,起码眼下那栋房子还是安全的,这样一想,就驾驶汽车朝着惠佳小区驶去。
下午的时候,珂真正在办公室审核几分贷款申请报告,只见徐晴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她装作没看见,继续低头看着手中的文件。
“行长……”徐晴小声叫道。
“什么事?”珂真头也没抬,问道。
“总行的聂行长来了,在吴行长办公室,差不多一个多小时了……”徐晴说道。
珂真这才抬起头来,想了一下嗔道:“你是不是闲的无聊啊,聂行长来也算得上是新闻?”
徐晴凑近一步,神秘地说道:“其实,我想说的不是聂行长来这件事本身,而是想说……张淼已经在安排晚上的接待了,在两个陪同聂行长吃饭的副行长中没有你的名字,这才是我想说的……”
珂真心中一动,问道:“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徐晴得意道:“办公室那点事还瞒不过我的耳朵,今天晚上陪同聂行长吃饭的,除了吴行长和张淼之外,还有主管财务的副行长周建,马上告老还乡的行政副行长魏一平,就是没有你的名字……”
珂真坐在那里出了一会儿神,随即像是自我安慰道:“不过是一个平常的接待饭局罢了,我还懒得参加呢,你少无事生非,干你自己的活去……”
徐晴撅着小嘴哼了一声,转身慢腾腾地往外走,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说道:“要是信贷处长陈起亚也是今晚饭局的座上宾,不知道你会怎么想?”
珂真一愣,不假思索地说道:“你有没有搞错?陈起亚?”
徐晴哼哼道:“说了你也不信,反正办公室的人已经通知他了……”
一听说陈起亚也参加今晚的接待饭局,珂真的心理马上就失去了平衡,有种被架空的感觉,不管怎么说,即便是普通的接待,只要自己人在行里,怎么也轮不到陈起亚啊。
就算安排陈起亚参加,起码也要给自己打个招呼吧,这样偷偷摸的算什么事?当然,这种安排应该不是张淼的主意,她还没有这个权力,多半是吴长江的授意。
珂真站起身,咬着一根手指头在办公室转悠了几圈,似乎渐渐明白吴长江的意图了,显然,这是他对自己最近否决的一笔两亿元人民币贷款的反应,应该算是一种“温柔”的封杀,意在警告自己,潜台词当然是:没有他的支持,自己连陈起亚都不如。
哼,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跟聂红吃顿饭嘛,就凭父亲的面子,自己私下都能请的动她。哼,吴长江也够可笑的,他又不是不知道父亲和聂红的关系。
尽管父亲已经退下来了,可聂红不仅是他的接班人,还是一手培养的干部,她能当上总行的行长,跟父亲应该有直接关系。
并且,自己这次能够当上分行的信贷副行长,多半聂红也在暗中出力了,没想到吴长江竟然会用这种雕虫小技报复自己,可见他有多龌龊。
不过,奇怪的是,聂红明明知道自己已经上任了,做为总行的领导,父亲的下属,来分行视察的时候,起码也要来看看自己,勉励几句啊,为什么一直没有露面呢?难道她这么做是有意避嫌?
珂真猜不出个头绪,看看手表,还有半个小时就下班了,再没心思看那些申请报告,走到里面的休息室还好了便装,站在那里愣了一会儿,然后拿起座机拨通了信贷处长陈起亚的手机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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