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试探
这不孝子，坑你老子啊！
张懋心里暗骂张纶，面上却努力保持着微笑。
“陛下，臣家里马车还算舒服，要不……”
“这路太颠簸，朕还是骑马……罢了，离城门也不远了，你我君臣干脆步行吧，国公可愿意陪朕走走？”
朱厚照本打算骑马，不过说话的功夫，就意识到了张懋的疑虑，索性就做出了步行的决定。
他这要是骑马，张懋唯一选择就是牵马了。
至于让对方坐回马车里面，估计张懋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虽没有明确的东西规定过，坐车轿的人，就比骑马的人尊贵。
但在大多人眼里。
坐在车轿里人，都是当家做主的。前面驾车的，身边骑马的，那都是下人和护卫。
在这种约定俗成的规则之下，张懋自然没那个胆子回车轿里面去。不仅仅是他，便是整个大明，恐怕也只有万寿宫里的张太后，有这个资格了。
“这是臣的荣幸。”
“你倒是会说话，武人里面，会拍马屁的可不多。”朱厚照笑言一声，言语间不无调侃之意。
“咳，臣替陛下牵马吧。”
“嗯。”
顺手将马缰递给张懋，朱厚照就迈出朝着前方走去，张懋见状，也是牵着马紧跟着后面。至于雨化田和驾车的胡全，二人俱是牵马而行。
“这位兄弟，不知道你家少爷是……我长这么大，可是第一次见我家老爷对一个人这么恭敬。”
胡全心里颇为诧异，他的观察力有限。
之前又离得远，也没听到朱厚照和张懋的交流，这才有些好奇打听着，他着实想不通，什么样的身份，能让自家老爷这么俯首帖耳的，而且主动为对方牵马？
“不该打听的，就不要打听。”
雨化田冷冷的看了胡全一眼，随即就不再多言。
说话这么冲？
你以为自己是……嗯，该不会是……
胡全心里一阵不爽，刚要发作一二，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可能。再看雨化田，他不禁缩了缩脖子。
还好，还好我比较老实，不然脑袋怕是要搬家了。
“不知英国公，对勋贵这个群体，有什么看法？”
前往城里的土路上，朱厚照走在最前面，后面牵马的张懋，落后了一个身位。突然间听到这话，张懋心头一愣，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他张家就是勋贵之一，皇帝问出这种问题来，显然是在试探着什么。
“陛下，这勋贵……臣，臣其实也不敢妄论，还请陛下恕罪。”
“不敢，为何不敢？”
朱厚照回头扫了一眼张懋，面上多了一丝冷笑。
“这，其实陛下问出这个话来，臣就大概能猜到陛下的心思的。只是，臣终究是承了祖宗的荫蔽……”
避无可避的情况下，张懋索性一咬牙，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朱厚照听后，心里倒是没感觉到意外。
“你这么想倒也无可厚非。”
张懋这话，几乎是堵住了朱厚照后面的话。朱厚照一下子就没了继续下去的兴趣了，只是在前默然的走着。
而此时，张懋心里却是翻起了巨浪来。
张懋心里清楚，天子的一言一行，都不至于随意说说，朱厚照突然问出这个问题，必然是对勋贵群体有想法了。
勋贵。
那都是有功勋的贵族啊，除了那些已经落魄的勋贵外，如今在大明，可是有不少强大的公侯伯。比如他这位国公，自己本身是武将出身，曾几何时也是重兵在握，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
皇帝想要动这群体，恐怕会引起大乱子来，也绝不是张懋所愿意看到的。
“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说来听听？”
朱厚照原本已经没了兴趣，突然听到张懋再度开口，他忍不住开口回应了一声。
“陛下，勋贵这个群体不比各地藩王，大多数手中都有实权的。若是轻易动了，恐怕……臣只是怕陛下考虑不周，引起什么乱子，坏了大明的社稷，绝没有别的意思。”
“朕之前倒是小瞧你了。”
朱厚照冷笑言道，半晌，淡淡开口：“你恐怕理解错朕的意思了，各家勋贵，都曾是这这大明的有功之臣，朕不可能随便就动的。只不过……有些特权，已经影响到了社稷的安危，朕不得不考虑，在其中找出一个平衡点来。”
“陛下，说的是田产？”
张懋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头，忍不住开口问道。
“不是田产，而是这不用缴田税的田地。据朕所知，单是这北直隶的优等良田，超过一半都在你们这些人手中。哼，兔死狗烹的事情，朕的确不会去做。但，祖宗定下的规矩，还是需要遵守的。”
“……”
张懋听了这话之后，心头顿时明朗了。
不是单纯的取缔，而是田亩税赋问题，这……在张懋看来，自然不是什么好事，但也找不到理由反驳。
大明的天下，是高祖皇帝马上得来的，其后又有成祖皇帝发起的靖难之役。在之后就是英宗时期的土木堡之变引起的北京反击战……目前存在的勋贵，绝大多数都是在这种需要人抛头颅洒热血点特殊时期出现的。
为了表彰他们卓著的功勋，朝廷一直遵循着祖制，不与勋贵收取赋税。不过这其中，还有一个明确的规定。
那就是田亩数量的问题，按照高祖皇帝的规定。那些朝廷封赏的田亩，虽不用缴纳相应的赋税，但也不能私下交易。
说白了，这土地你可以随便使用，不用缴纳任何赋税，但本质上，这土地不属于你的，不能用来交易。
此外，还有一点，那就是，免除赋税的田产，范围只有朝廷封赏的那些。私下来买来的土地，是要依照规定，缴纳赋税的。
然而，在大明一百多年的历史中，不少勋贵都开始钻朝廷的空子。
私自吞土地，以见不得人的手法，将越来越多的土地，变为不需要缴纳赋税的产业。
这种事情，在近几十年来，已经不算新鲜了，只是没有摆在明面上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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