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重阳宫里，熙太后老眼浑浊地盯着顾少棠看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确定地道：“棠儿？你可是哀家的棠儿？”
见熙太后认出自己，顾少棠眼睛一热，几乎要滚出泪来。
太后已经糊涂了好几年，可她还是凭着微弱的视力认出了顾少棠。
“皇祖母，是我，是棠儿来看你了。”
熙太后紧紧握住顾少棠的手，故意用力拍了一下，嗔怪道：“你这混小子，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来看皇祖母？是不是把皇祖母给忘了？”
顾少棠回握住熙太后的手，歉疚道：“是棠儿不孝，没能经常陪在皇祖母身边。”
“话可不能这么说”，熙太后慈爱地看着顾少棠，笑着道：“都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你好好一个少年郎，守着哀家这个老太婆做什么？对了！”
熙太后说着，一脸认真地看着顾少棠，问道：“你父王怎么许久都不来看哀家？他还在边疆上守着？没回来吗？”
顾少棠鼻子发酸，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太后又问：“还有你母妃，怎么也好长时间不进宫来看哀家。哀家都有些想她了。”
说着，熙太后让人拿来一只黑色锦匣，献宝一般放到顾少棠手上道：“你打开看看！”
顾少棠强忍心酸，顺从地打开那只精致的匣子。
匣子里静静躺着一支赤金玫瑰簪。
“好不好看？”熙太后像等待夸奖的孩子一般，一脸期待地望着顾少棠。
顾少棠眼睛酸涩，却还是重重点头：“好看！”
熙太后高兴地将那支发簪拿起来，说道：“这是下面送上来的贡品。你皇伯伯让人拿了不少宝贝过来。你母妃秀丽端庄，哀家瞧着，这支发簪适合她，便一直给她留着呢！”
想起被囚禁在大凌宫的母妃，顾少棠心里一阵刺痛。
他伸手接过熙太后递过来的金钗，不知不觉把它紧紧握着掌心中。
“哀家刚才问你的，你还没回答呢？你父王什么时候回来啊？”
熙太后仍旧握着顾少棠的手，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太后身边的福嬷嬷眼睛一红，差点哭出声来。
她用力握紧自己的手，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将泪意憋了回去。
直到确定自己的表情无异，福嬷嬷才强笑着上前，对太后道：“主子，世子这个时候进宫，怕是还没用膳，要不奴婢让小厨房做几个菜来，先让世子垫上一口，您看怎么样？”
福嬷嬷这一打岔，熙太后便把之前的事给忘了，她忙笑着对顾少棠道：“是皇祖母老糊涂了，你一来就拉着你问东问西，也没问你饿不饿。祖母这就让人做些饭菜来，祖母陪棠儿一块吃，好不好？”
见熙太后还像小时候一般哄着自己，顾少棠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来的难受。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多想回到小时候啊！
那个时候，父王和母妃都在，皇祖母也耳聪目明，见到他的时候，总是拉着他的手，问他吃不吃这个，吃不吃那个。
可是长大之后，怎么什么都变了呢？
此时的荣泉宫中，荣妃看着坐在对面，正在给自己诊脉的林小月，忍不住讥笑道：“林小月，本宫还以为你当真有骨气，现在还不是畏于本宫的威仪，来给本宫诊脉。”
林小月听完她的话，微微扯了扯唇角道：“娘娘，您误会了。民女给您诊脉，不过是出于医者仁心，不忍心你一直被人蒙在鼓里罢了。”
荣妃的脸色一变，眼神犀利地看向林小月：“你什么意思？”
林小月此时刚好诊完了脉，笑着收回手道：“娘娘心里难道就没有任何猜测吗？陛下独宠娘娘这么多年，为何娘娘一直未有身孕呢？”
荣妃的脸色白了白，强装镇定道：“有话直说，你也不用跟本宫卖关子。”
林小月笑了笑，继续道：“民女刚才给娘娘诊脉，发现娘娘的脉象外强中干，气血两亏，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怀孕，自然是件难事。”
荣妃还以为林小月真有几分本事，现在听她这番说辞，几乎和太医院里的那些老头差不多，神色瞬间变得轻蔑起来。
“亏大哥还想寻你进宫来给本宫看诊，现在看来，大可不必。”
林小月被荣妃轻视，也不气恼。
她神色从容地继续道：“敢问娘娘，给娘娘看诊的郎中可有给娘娘开药？”
荣妃身边的金嬷嬷上前一步答道：“自然是有的，人参养血丸，芙蓉丸和八宝丸，娘娘都是常年吃着的。”
林小月轻轻摇了摇头，叹道：“娘娘要是还住在这荣泉宫里，就是把这些药丸当饭吃，都很难有孕。”
“你什么意思？”
荣妃心里慢慢生出一丝冷意。
林小月大步走到一根刷着红漆的柱子前，扣下一小块漆闻了闻，有些感慨地道：“雕梁画栋，看着富贵无双，可娘娘一定不知道，这漆里加了十足十的永生花粉末吧？”
“永生花？那是什么东西？”
荣妃伸手抚住胸口，好像只有这样，她那颗“砰砰”乱跳的心才能安定一些。
“永生花是一种剧毒植物，只要每天接触这种粉末，不管多健壮的人，都会气血枯竭，最后如花儿一般慢慢凋零。”
听见林小月的话，荣妃顿时放松。
倨傲的神色又回到了她的脸上：“简直无稽之谈！这荣泉宫里有这么多人，怎么就本宫气虚血亏？难道这永生花还会看人下菜碟吗？”
林小月一点也没将荣妃的态度放在心上，她轻轻拍掉手上沾着的漆，缓声道：“因为她们没有大把大把地吃着滋补的药丸。这永生花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只要你不停地吃滋补的药丸，它就会变本加厉地掏空你的身体。”
“不可能！这不可能！”荣妃的脸色终于白了下来。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满宫殿的朱漆，嘴里喃喃念叨：“这可是为了迎本宫入宫，皇上亲自命人修葺的啊！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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