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叶初问完这个问题之后，103反而不再出声，而是沉默了下来。
“怎么了？”商叶初有些疑惑。103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这样欲言又止，倒是稀罕事。
103顿了顿，有些不情愿道：“我刚刚试了一下，你可以使用其他值，兑换——进入我的数据库的时间。”
进入103的数据库？
这倒是个稀奇的说法，商叶初眼睛一亮：“详细说说。你的数据库里都有什么？兑换比例是多少？我怎么进去？”
103吞吞吐吐道：“我的数据库里包含着当今世界的一切书籍资料——我是说，在互联网数据库中流通过的、在人类历史上留下过痕迹的那种正规出版物。小学生在作业本上写的那种幻想小说不算，那些绝版的孤本古本私人藏书我也没有。其实作用不大。”
商叶初调动了一下自己的想象，发现自己贫瘠的想象力完全无法勾勒出103的数据库是什么样的。
“譬如你想看郑博瀚的《天半》剧本，我的数据库中就不可能有，所以……”
商叶初打断了103的话头：“你说我能‘进去’是什么意思？”
103平平板板道：“就是那个意思，和前段时间我给你放音乐是一个原理。你可以用一点‘其他值’兑换一小时在我的数据库里徜徉的时间。”
商叶初有了点兴趣：“你的数据库找东西肯定很方便，这样倒是能省下不少到处找资料的时间……”
“不止是这样。”103也打断了商叶初，“我的数据库和你不是一个，呃，一个次元的东西。你明白吗？因此当你身处其中时，外界的时间并不会流逝。就像你在游戏中度过了十年，现实中却只需要按一下跳档一样。”
也就是说，相当于得到了另一个次元的时间！
商叶初攒了200多点其他值，也就是说，多出了200多个小时的时间——足有八九天！
商叶初的呼吸急促起来：“还有这种好事！你怎么不早说？”
103冷冷道：“你真觉得这是好事？难道你以为，我的数据库是一间惬意的大型图书馆？”
“惬意倒是不至于，”商叶初干笑道，“我又不是去度假的。”
103加重了语气：“我说了，那是另一个次元。身处其中时，你会连人类的意义也失去。”
商叶初张了张口，还不等说话，103抢在前面道：“人是群居动物——别那么看我，即使是你，也是群居动物。你知道‘宇宙综合症’吗？宇航员在离开地球，来到太空中时，在那种极度空旷，远离人类群体的环境中，那种未知的巨大恐惧和孤独足以将人吞没。
“而在那个地方，类似的感觉只会乘以几万倍、几十万倍！”
商叶初皱眉道：“这是什么类比？宇航员经年累月离开母星，孤独自然是常理。而我只是在那里待几个小时而已，还能把自己吓死？”
“想象一口井，井口的直径是一平方米。而井的纵深却有无限高……井壁比珠穆朗玛峰还高，永远看不到尽头。”103冷酷道。
“——而你现在站在井底。”
商叶初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103劝道：“因此，在那种地方，别说学习什么方言了，你连呼吸可能都会忘掉。别惦记这个了，你再想想其他办法。”
商叶初沉默片刻，道：“我还是想试试。”
“……”
如果103有手，他会立刻给自己一个嘴巴子，然后再给商叶初一个嘴巴子。先打自己的嘴贱，再打醒商叶初的死鱼脑袋。
103带着一种早已看破结局的淡然，冷漠道：“随你。”
商叶初迟疑道：“我的意思是先兑换一个小时，如果我受不了了的话，我就、我就拍打一下墙壁？叫你把我放出去。”
“没有什么墙壁，别白费力气了。”103道，“系统会自动计时，除了到时间自动把你放出去之外，没有第二条办法。”
103说这话本来是想吓唬吓唬商叶初，让她放弃这个疯狂的尝试。但商叶初咬了咬牙后，竟然坚持道：“可以。”
话已至此，再没有回旋余地。103沉默片刻，道：“好。你确定要用一点‘其他值’兑换进入我的数据库的一小时时间吗？”
商叶初毫不犹豫道：“我确定。”
103进行了兑换。
兑换完成的那一刻，103再次张口道：“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在我的数据库中，你决不能有任何攻击倾向，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恶意都绝不能产生。一旦系统检测到你产生了恶意，有可能威胁到我自身，就会被判定为病毒。我会立刻对你进行‘清除’。”
103的语气平静下来：“不是把你挤压回外界，而是在我的数据库中杀死你，把你整个人的意识删得一干二净。”
商叶初心里轻轻一哆嗦，状似玩笑道：“那你岂不是有了生杀大权？”
“不要用人类的思维揣测系统，若非必要我对杀人没有兴趣。”103冷漠道，“你的意识死后，我会受到严厉的处罚，但你没机会看到了。”
这句话的语调没有丝毫情感波动，商叶初知道，这是真的。
嘱咐完最后一句话，商叶初便“进入”了103的数据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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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叶！小叶！”
商叶初遽然惊醒，只见易天照正站在眼前，神色兴奋地注视着自己。
“江老师答应改剧本了！”易天照没有注意到商叶初的异常，拉着商叶初坐到沙发上，“你猜怎么着？”
商叶初整个人大汗淋漓，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呼吸急促，好似刚从噩梦中惊醒。
被易天照拉走之前，商叶初下意识地按了一下手机——上面显示十分钟前，季君陶刚刚挂断电话。
103的数据库真的是另一个次元。那里时间的流动，与现实无关。
回想起在那广袤的空间中度过的一个小时，商叶初的牙齿微微颤栗了一下。
商叶初曾经见过一个问题，大意是，如果给你一个亿，但要让你在一秒钟内拥有在另一个宇宙一亿年的记忆，你愿不愿意？
商叶初现在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了，如果是为了一个亿，她不愿意，死都不愿意。但如果能让她拿到《天半》的女主角——她已经做出类似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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