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帝和黑,忍不住嘴角一起抽搐。
又来!
每次都这么说……
可,仔细一想,又还真就是那么回事!
多合情合理啊——
“此物,威力竟然如此之大……”
始皇帝不可思议地看着手中那一小撮火药,实在想不明白,就这么一点点面粉似的东西,为什么就有了那么大的威力!
不过,他身为始皇帝,却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火药的可怕之处。当然,这可能也跟赵郢试验的对象有关系,他没拿着火药去做什么烟花爆竹,而是直接弄个火药罐子去炸围墙,想让人不联想到城墙都难……
轻轻地把手中的火药拍打掉,始皇帝目光严肃地盯着自家孙子。
“这项技术,必须严格控制,决不能外泄分毫……”
赵郢认真地点了点头。
“大父,此物虽然威力巨大,但是生产过程,却十分危险,不易待在人口密集之处,我们不如在秦岭之中另择一地,建造作坊,专门生产此物……”
始皇帝闻言,嘴角不由浮现出一丝笑意。
自家孙子,做事越来越周全,也越来越合乎自己的心意了,很多时候,都不需要提前商量,就总能不谋而合。
在深山之中,设立作坊,专门生产火药,既可以避免泄露火药制造的技术,又可以避免一些安全上的隐患。
只需一个作坊,一支大军,就能实现一个完整的闭环。
“善!就依郢儿所言……”
始皇帝有了决断,执行力自不待言。这边做了决定,不出到半个时辰,就有一支全副武装的大秦精锐开过来,团团围住了这座原本就戒备森严的琉璃作坊。
几乎于此同时,少府史禄便亲自带领一支施工的队伍,进入三十里峪。
在经过一番勘察之后,在一片地势开阔,距离水源不远的峡谷中选定了位置,马不停蹄地开始了建造工作。
琉璃作坊内部,在赵郢要求熄灭所有明火,又反复确认没有危险之后,赵郢才带早就有些按捺不住的始皇帝和黑等人,仔细地观看了这处设在西跨院的“炼丹室”,并听白椽和陈和介绍了发现并制作火药的过程。
陈和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些天捯饬出来的这点小玩意儿,竟然直接惊动了始皇帝!而且,始皇帝竟然亲自问询自己火药的炼制过程——
激动得心脏差点都从喉咙里蹦出来。
话险些都说不利索了。
反倒是白椽,不知道是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缘故,虽然也兴奋的面色潮红,两眼发亮,但口齿十分清晰,说话也十分调理,让赵郢不由多看了几眼。
不过,始皇帝对此,反而没有什么计较。
他见惯了下层官吏或是百姓,在自己面前,讷讷不敢言的情况。
故而,虽然两人偶尔有错漏之处,也一直面色和煦,听完两个人的介绍之后,眼中更是露出嘉许的神色。
真是不容易。
为了制作出眼前的这些火药,想不到这两个年轻人,竟然经历了那么多次的坎坷,数次险死还生。
这些都做不得假的,炼丹室里,兀自留着的爆炸痕迹,无不说着当初的风险。故而,大手一挥,当场破格提拔,亲封两人为五大夫,火药作坊左右监丞,负责火药研制生产之事。
两人闻言,不由喜出望外。
五大夫,这是秦朝爵位真正的分水岭,拥有这等爵位的,通常都是军中的将军,以他们的身份,原本是不可能的,没想到,如今只是听从皇长孙殿下的吩咐,找到了炼丹“炸炉”的元凶,便忽然有了这等封赏。
简直喜从天降!
“多谢陛下!”
两个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始皇帝行五体投地大礼。
始皇帝微微颔首。
“都起来吧,以后只需用心做事,朝廷自不会亏待尔等……”
两个人这才爬起来,向赵郢道谢。
赵郢笑着摆了摆手。
“这都是你们用心做事换来的,我们大秦,赏罚分明,有功必赏,有过也必罚,今日尔等尽兴做事,自然会有赏,来日若是消极懈怠,或是触犯了朝廷律法,到时候,自然也会有惩罚,此间干系,你们还需牢记于心……”
“多谢殿下教诲,下官必一日不敢或忘!”
陈和与白椽凛然称是。
两位管事,一飞冲天,晋爵五大夫,又有了监丞的正式职司,跟着两人做事的这些年轻人,也都人人晋爵一级,各有封赏,皆大欢喜。
赵郢又当场许诺,以后工钱加倍,每逢初一十五,可以食肉,秋冬之际,还可再添加一身防寒的衣物,西跨院的气氛顿时抵达顶点了。
“多谢陛下,多谢殿下!”
欢呼雀跃,喜形于色。
看得外面负责琉璃生产的一伙人,不由露出羡慕的神色,谁能知道,当初被拉去做那等危险事务的一群倒霉蛋,转眼就成了幸运儿?
身为以才思敏捷,善于推陈出新而著名的皇长孙殿下,在仔细地听完火药的配比和炼制过程之后,毫无例外地简单提出了几种“设想”,陈和与白椽自然不敢轻视,当即认真的记了,准备等皇长孙回去之后,就马上进行试验。
从琉璃作坊出来的时候,琉璃作坊外面,已经全是披坚执锐的禁军精锐。
这等利器,就算是再如何小心,都不为过。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不可能瞒得住人。开始,见大批禁军忽然包围了皇长孙殿下明显的琉璃作坊,许多人还都心中胡乱猜测,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就连刚娶了孙媳妇,在家里忙着送客的王翦,和刚从王翦家回去的老将军蒙武,都不由捏了一把汗。
然而,不等他们想办法打探究竟呢,始皇帝和赵郢,就在黑冰台大总管黑的陪同下去,乘着始皇帝的车辇,说说笑笑地从琉璃作坊出来了。
两人不由偷偷松了口气,知道是虚惊一场。
但心中越发好奇,到底是什么,竟然引来始皇帝这么大的反应。
不仅带着黑亲自赶到,还调动了禁军精锐,封锁了此地。但随即,就不断有新的消息传来。
少府史禄亲自带队,开赴三十里峪。
等人们想去打探的时候,发现,三十里峪已经被大军封禁,成为军营禁地,等闲之人,根本无法靠近。
各种传闻,一时之间,在坊间流传。
开始赵郢还想着,要不要干涉一下,可后来,越传越离谱,赵郢也就一笑置之,懒得管了。
这个时代,终究还是娱乐的项目太少了,寻常的百姓,除了偶尔道听途说的一点八卦,还真没什么可消遣的。
武成侯府。
刚刚娶了媳妇,被一众小伙伴,灌得七晕八素的王离,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跟新媳妇喝完合卺酒,趁着出门放水的机会,又一溜烟地钻进了自家大父的书房。
王翦老将军酒意微醺,正乐呵呵地躺在自己的躺椅上,琢磨自己什么时候能抱上重孙子呢,这边都已经快进到重孙子会叫人了,结果,听到动静,扭头一看。
呵——
自家孙子不好好洞房,跑自己书房来了!
气得抬腿就一脚。
“狗东西,你这个时候,不在洞房里陪着新妇,跑大父这里作甚……”
王离动作娴熟地一挺腰,让开自家大父的攻击,嬉皮笑脸地凑过来。
“大父,我听说皇长孙殿下那边又搞出了大动静,陛下连禁军都出动了——啧啧,您老人家知道是什么事不……”
王翦没好气地骂道。
“关你屁事——”
骂完,见这狗东西,缩头缩脑的不回去,只能无奈地多解释了一句。
“大父我又没有出去,哪里知道?更何况,看陛下和皇长孙这架势,分明就是要严格保密,不允许任何人打探——你那么好奇做什么,难不成屁股又痒了……”
见这货一脸狐疑地看着自己,老将军忍不住恼羞成怒。
抬腿又是一脚。
“滚——”
王离问了个寂寞,老老实实去洞自己的房去了。
河西虽好,但娶媳妇,还是正儿八经的头一遭,他感觉还颇为新鲜。更何况,新妇长得相貌姣好,身材婀娜,乃是一等一的美人。
“夫君,为何出去那么长时间,莫不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王离:……
“咳咳,为夫身体能有什么问题,身体好的很,好得很,不信你试试……”
……
至于王离有没有向自家新妇证明自己的没问题,就不足为外人道了。只知道,自家少将军,第二天差点睡过头,误了给王翦老将军以及主母敬茶的时间。
当然,这都是小事。
大事是快过年了!
无论是刚刚办完喜事的王家,还是寻常的百姓家,都已经有了几分新年的气象。若是按照以往,到了这个时节,朝廷的官员,除了负责祭祀以及组织傩戏的衙门之外,大多数人已经开始正式休沐。
但今年却没有,所有人都在满心欢喜,心情激动地等待着韩信一行人的到来!
凭一郡之力,横扫东胡,灭其国,擒其王,拓土千里,这等功劳,几乎已经可以与皇长孙殿下平定河西的壮举相媲美。
这等事,让天下人再次见识到了大秦铁骑的不可匹敌,也再次见识到了大秦可怕的实力,军心大振,士气大振,就连许多老百姓,都与有荣焉!
不要说关中与咸阳的百姓,就连燕赵之地的百姓,都觉得提气,不少人燕赵之地的百姓,甚至跑到了自家祖坟上,特意祭祀一番,告诉九泉之下的先人,这个大好的消息。
数百年间,东胡与燕赵之地的百姓之间,早已经是一笔数也数不清的血债。
而今,这笔血债,在大秦渔阳郡尉韩信的手中终结了!
至此,边关无扰,士可安心读书,民可安心种田,妇可尽兴教子,虽然难免辛苦,但足以安其居,乐其业!
此皆大秦朝廷之功。
对于这一点,燕赵之地,尤其是燕赵之地与东胡接壤之处的百姓,感情最是复杂难明,秦灭其国,但秦又复其仇。
这笔账,已经算不清了!
当然,这是燕赵之地的百姓,韩信灭东胡的事,在一些别有用心之人的眼中,又是另外一番心情。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大势之下,没谁敢在这个时候,逆流而上,就连一些私下的举动,都变得更加谨慎和小心起来。
“始皇不死,天下之人莫敢逆其鳞。”
至于,寻常的百姓,就简单了许多。
咸阳大街上,人流明显的多了起来,许多店铺也趁机打出了促销的招牌。
人来人往,比往日热闹了许多。
而凭借一郡之力,反击东胡侵扰,一举灭掉东胡的新晋靖边侯韩信,就是在这样一种氛围里,赶回了咸阳。
“报,靖边侯献俘的队伍,已至东门外二十里……”
“报,陛下亲令右相冯去疾,左相李斯,率领文武百官,赶赴东门之外十里,迎接靖边侯一行,队伍已至东门之外……”
消息一个又一个地传来。
络绎不绝,每一个消息到来,都会引起一番骚动。
坐在天香阁酒楼之上的范增,看着大街上往来如织的人流,听着耳边时不时想起的欢呼,目光有些复杂。
今日是好友屈匄的五七忌辰。
可这咸阳城内,谁还记得那位慷慨赴死的老人?
耳边听到,眼中看到的,都是对始皇帝的歌功颂德之声。
这才多久?
民心莫非真的已经归秦了嘛?
范增端起酒杯,凭空遥举,然后一饮而尽。
推案而起。
或许,自己该去其他地方走一走,看一看,看看这大秦的气数,看看这天下的走向。下楼的时候,不巧正遇到了与好友结伴而来的周殷。
“范老!”
周殷惊喜地迎上前来。
“一别数月,别来无恙,想不到今日在此又遇到了您,真是意外之喜……”
范增对眼前这个才华出众的年轻人颇有印象,也很有好感,当即停下脚步,笑着回了一礼。
“周小哥,别来无恙……”
两个人在楼下寒暄了一会,周殷热情洋溢,当即邀请范增上楼饮酒,范增本欲拒绝,但周殷此人太过热情了,之前又多次一掷千金地在天香阁这种最顶级的酒楼请他和屈匄喝酒,纵论天下,他倒是也不好峻然拒绝。
毕竟,也算是咸阳城内为数不多能谈得来的小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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