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身体不好,明明虚弱至此,明明已经吐了血,此时此刻,却依旧不肯放弃!仍然想要捏碎那血珠!
如此可怕的执念,事到如今,凛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定然是有人告诉了她真相!
所以现在,她要杀了他!
她竟……要杀了他!
凛渊已经回神,他对柳梦卿下不去手,此刻看见她如此,更是心生怜悯,更动不了手了!
他咬着牙,沉默着拦住柳梦卿,道:“……看来你都知道了,那件事情,我确实瞒了你,可是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卿卿,你不要在闹了,好不好?”
“闹?事到如今,你竟以为我是在闹?”柳梦卿双手被他束缚,此刻闻言,竟是忍不住直接笑出了声,只是笑着笑着,她的眼泪就下来了。
“凛渊,我真想将你跟他们一样,全都杀了!”
这本是她的仇恨。
如此血海深仇,为了报仇,她受过多少苦,遭了多少罪?为了报仇,她一路摸爬滚打过来,直到三百年过去了,她好不容易有了报仇的机会,结果告诉她说错了!
她报仇的对象错了!
她恨错了人!
她该杀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仙门的人,她要杀的就是魔修!是她如今正在帮助的魔修!
助纣为虐,与魔头为伍!
她如何能接受!
她怎么能对此视而不见,怎能不杀了他们!
然而这些,落在凛渊眼中,只是她在闹?
柳梦卿眼底是极致的嘲讽,她笑自己傻,更嘲笑自己天真,她怎么忘了,凛渊本就是魔头一个,在他眼中,只有权力和实力最为重要!
她怎么能相信,这样一个人会帮她复仇?
她怎么敢相信的!
事到如今,果然,发现了她是被他给骗了!
柳梦卿是真的恨啊,她字句珠玑,恨意不可掩藏:“凛渊,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若不然,我就会杀了你!”
“你冷静点!此事我的确有错,但那不是我下令做的,我隐瞒你不过是因为我霸业未成!若成了,我到时自会帮你把他们全部都杀了!”
凛渊听着她的话只觉得刺耳,他急急的将人抱住,强硬安抚:
“……卿卿,你听话一些,别去想这些,好么?你还怀着孩子,身体本就不好,再这样下去,对你跟孩子都不好,你先冷静。”
“冷静,你让我如何冷静?!”
柳梦卿拼命挣扎,她真的是疯了一样不断的挣开他的束缚,全然不顾形象,更没有半点犹豫,她双目赤红,此刻无法挣开束缚,张口就狠狠的咬在了凛渊的肩膀上!
她用了全部的力气,竟是硬生生的从男人的肩膀上撕下了一块肉!
柳梦卿将口中之物吐掉,看着被她咬得鲜血淋漓的肩膀,竟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容灿烂,眼底却无笑意。
眼泪不断的流淌,已然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如此疯癫张狂的人,凛渊从未见到过。
这次,他是第一次看见,她如此疯魔。
她是……
真的疯了。
魔修忽然内讧,一下就差不多全部死了,这一场战斗结束的匆忙,刚下灵舟的弟子们都没能追击多久,就眼睁睁的看见魔修们被杀。
之后更是瞧见,那魔尊抱着一个女人安抚。
女人拼命的挣扎,痛苦的神情,加上那恨意喋血的话音,让不少人大为震撼,根本不敢胡乱上前追击!
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此反常的情况他们根本没见过!
见状甚至于还后退了好几步!
在所有人的眼中,此时此刻,柳梦卿俨然就是一个疯子!
可只有柳梦卿自己才知道,她不是疯了,她只是在宣泄这三百年来的苦楚与怨念罢了。
整整三百多年啊。
可她如今都还记得,家人惨死的样子。
爹娘就她一个孩子,小时候,她顽皮,总喜欢跟村里其他孩子胡乱的玩闹,每次回家,衣裳上都会沾染灰尘泥土,有时甚至于还会破两个洞。
她脏兮兮的回家,娘亲看见了从不责骂,总是跟爹爹一起笑着调侃:
“我们家卿卿今日又在外头玩了什么呀?怎么回家就变成小花猫了?”
爹娘的调侃没有责备,反而是无边无际的宠爱,他们会在调侃过后,让她换一身干净漂亮的衣裳,那衣裳是娘亲亲手制的,料子是爹爹到镇上买的,挑的都是她喜欢的花色。
天底下,再没有比那更好的衣裳了。
后来,她也再没有穿过比那更妥帖,更舒适的衣裳。
因为疼爱她的爹娘死了。
瞧着她一同长大的邻居,张婶子,李大叔,三爷爷……
也都死了。
她小时候,这些邻居,都尝夸她漂亮可爱,他们会在她路过他们家门时,塞给她一些家中做的糕点,或是给些他们亲手编织和雕刻的小蚂蚱,小木偶或者是送给她一朵开着正盛的漂亮小花。
每逢午后,正午阳光弱了,她出门,坐下村口那颗桂花树下,都能瞧见他们来往的身影和脚步。
——直到那一场灾祸降临。
桂花树没有了。
小玩意没有了。
他们的身影倒在了血泊之中,爹娘的头颅也被砍下。
所有的一切都被摧毁。
那群人作恶之后肆意离开,独留她在世间,摸爬滚打,坏事做尽。
她常常想,自己双手沾满血腥,而今又是面目全非,顶着别人的脸,干着这般丧心病狂的事情,若是回了村子,他们还能认出她吗?
他们还会夸赞她是漂亮可爱的小姑娘,还会给她新奇的玩具,爹娘还会给她做漂亮的衣裳么?
答案,或许是不会了。
因为她太傻了。
被人骗了这么多年,多年来竟为了仇人做嫁衣。
她太累了。
而今得知真相,害她至亲的,竟还有她的爱人,她无法接受这一切,她只觉得身心俱疲,她无颜面对爹娘和亲邻的在天之灵。
或许……
唯有死,才是解脱。
她要带着凛渊一起死。
她腹中孩子也绝不能留。
仇人之子,如何可留?
她要杀了他!
柳梦卿的疯魔,此刻稍稍平息,凛渊已顾不得太多,他瞧着眼前人苍白的面色,也不管她此刻在想什么,只能迅速定住她,而后,折返回帝都!
他要带她强行去取神器!
神器若取得,他可让她忘记一切!
而后,他们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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