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意什么?
崔瑜茫然地看向母亲。
她又不是主持科举的考官,何谈什么满意不满意的?
四太太轻柔地抚着女儿的发鬓,虽然说瑜姐儿嫁给淮哥儿,定然不会受什么委屈,可是到底和跟在自己身边是不一样的,但不管四太太心里再怎样不舍,崔瑜终究还是要嫁人的。
“先前我与你大舅母通信,她也对你欣赏的紧,还有你外祖父,也记挂着我们瑜姐儿呢,”四太太温声道。
电光火石之间,崔瑜恍然明白了什么。
卢淮书前世的妻子是哪府闺秀,她记不清了,只知道那是个温婉贤惠至极的姑娘,虽则卢淮书常年待在吏部衙门当值,他的夫人也从无怨言,每日待在府里,替他操持内务,将卢府上下打点的井井有条。
但除此之外,崔瑜觉得,能与她这位表兄多年相敬如宾,卢夫人的脾气,定然是很温婉和气的。
可是崔瑜自问,她绝不是一个能够对夫君的严苛要求恭顺忍让的人。
“娘,”崔瑜试探地看向四太太,“您这个想法……是因为表兄的文采?”
四太太缓缓摇了摇头。
淮哥儿的才能,她自然是欣赏的,可是作为女婿人选,她更看重的却是淮哥儿的品性。
不过女儿既然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这样的问法,却不像是有意这门亲事的样子。
“莫非瑜姐儿不中意淮哥儿?”四太太难掩诧异。
她看过女儿的文章,分析利弊,可谓鞭辟入里,入木三分,尤其是去年那场大病之后,四太太甚至没忍住,将女儿的策论随家书一起,寄给了远在清淮府的父亲。
在朝期间主持过数场科举,见惯锦绣文章的卢老太师当场拍案叫绝,得知是外孙女所作之后,更是欣慰笑言,若是瑜姐儿生为男儿,春闱之上,淮哥儿与她定然是棋逢对手。
四太太以为,女儿和侄子意趣相投,品貌相配,若能结为夫妻,定然是能成就一段佳话的。
崔瑜认真地看着母亲道:“若是择师,凭表兄的学富五车,才识过人,想要投入他门下做弟子的人,定然多的能将外祖家的门槛踏破,可是——”
“可是若是择婿,瑜姐儿却不愿意与这样的人结为夫妻?”四太太忍不住问道。
崔瑜轻轻摇了摇头,“娘,女儿是想说,可是我是个懒散自由惯了的人,因而相较表兄这样的严师,您和爹爹为我们聘请的先生,才是能够让女儿轻松愉快地跟着做学问的人,您瞧——”
她笑着道:“女儿的学问不也是很能拿的出手的吗?”
因而她要的不是最好的那个,而是最能让她舒服的那个。
连择师都是如此,便更不用说是挑选余生相伴的夫君了。
四太太自然明白了女儿的意思。
她有心想劝,可是却也不得不承认,女儿说的话,不无道理。
“瑜姐儿的话,娘会好好思量的,”四太太拍拍女儿纤薄的脊背,温声道:“这几日不是在忙着跟你三姐姐准备上巳节出游的事情吗?快去吧。”
庄妈妈将崔瑜送出去,笑着回到四太太身边道:“咱们家的姐儿这样的品貌才情,太太若是还要发愁,那这天底下,真是寻不出能够不为儿女亲事愁闷的父母了,姐儿如今才多大小,太太慢慢挑着便也就是了。”
四太太放下手里的文章,问庄妈妈:“你也觉得淮哥儿严肃了些?”
“那要看是与谁人相较了,若是跟咱们老太师年轻那会儿相较起来,表公子自然是温和的,”庄妈妈替四太太换了盏新茶。
“可是咱们姐儿,却是您和老爷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长大的,姐儿她自己又争气,自幼任谁看了,都是挑不出她半个不字的,如今乍然遇着对她不假辞色的人,姐儿不当场跑开,都算是不错了,哪里又能指望着她对表公子心生好感呢。”
另一边,端方严肃,严于律人,更严于律己的卢小公子走出靖阳侯府,便马不停蹄地走进了永丰街的茶馆里。
临近春闱,各州府进京应试的举子都爱聚在此处,既是以文会友,也是想要借此机会,将自己的得意文章宣扬出去,提前给自己造势,运气好的,说不准儿还能得到朝廷大员的欣赏。
但是卢淮书却并不在意这些。
他此来,是为了寻到那位策论文章与他旗鼓相当的举子。
在清淮府时,虽然他再三追问,但祖父却始终笑而不答,卢淮书险些都要以为并没有那么一个人,那文章也是祖父所做,而后请人誊抄的了。
可是那玉版笺上的字迹却又分明与文章所书的内容浑然一体。
卢淮书不怕自己在春闱和殿试上,会输给那位举子,但若是无法与此人结识,定然会是他平生一大憾事。
既然应试者多聚在此,那位举子,应该也是会来的吧。
卢淮书站在茶馆里,将悬挂各处的文章挨个细看过去,生怕漏看了哪篇,便会就此错过了那位见识了得的公子的大作。
可惜,他将茶馆里悬挂的所有文章全部都看了个遍,也始终没能看到与那位公子笔迹、思想相似的文章。
难道是觉得这里无趣,不愿与这些高谈阔论,却才学平平的人相交?
卢淮书心里正遗憾着,倏然听到茶馆里的一个锦袍公子对同行之人道:“明日便是上巳节了,沈兄他们预备着要在那里临水饮宴,广交天下文士,你去不去?”
卢淮书抬步欲走的脚蓦然收了回去。
既然是广交天下文士,那么,那位公子,会不会也出现在那里呢?
虽说希望不大,但卢淮书还是出现在了上巳节的郊外江畔。
靖阳侯府外,崔瑜穿着月白色遍地缠枝海棠宽袖褙子,跟崔珍一起登上了去郊外踏青的马车。
上巳节的曲水之畔热闹非常,崔家的太太姑娘们下车的时候,已经停了不少人家的马车,还有各色绫罗连片织成的锦帐。
女眷们若是累了,便可以摘下帷帽,坐在自家锦帐里歇息。
不过大家都是难能来此,多数还是三三两两的,结伴沿着江畔散步,欣赏春日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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