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儿子少年得志，女儿又成了东宫储妃的靖阳侯府大房，在经历了大老爷和大公子一同战死沙场，先太子又亡于巫蛊之乱之后，哪里还有半点儿昔日的荣光。
如今，即便是曾经稳稳把持在手里的爵位，也在去岁的末尾，旁落到了二房的手里。
邵清月虽然在进入靖阳侯府小住之前，便日日盼着能够与崔家的太太们接触，可是，唯独对这位在侯府已然失势，母家也只是平平的大太太，没有分毫的亲近之意。
到了今日，邵清月即便是自知够不到崔家的三房和四房，不挑了，可是，大房也没有旁的公子能够娶她了啊。
她又不可能嫁给大太太那个刚刚开蒙还没有多久的孙儿。
因而，虽然这还是邵清月正式在靖阳侯府小住之后，头一次有机会踏出崔昱和卲清嘉的院落，邵清月的心情，却也并没有多么的愉悦。
便当是再看一眼这可能再也看不到了的景致，顺便再从大太太的那里，也讨一份儿价值不菲的见面礼吧。
“大姐姐……”邵清月看了看身侧的卲清嘉，她这个大堂姐，自从嫁进了靖阳侯府，算是彻底不再跟她装什么温婉贤良了，邵清月也不怎么敢像过去似的，还借着文信侯太夫人的势，在卲清嘉的面前颐指气使些什么了。
她试探着道：“我明日都要离开靖阳侯府了，等到给大太太问过安之后，你能不能再带我向其他几位太太道个别啊？我想着，先前进府的时候，我都是跟着大姐姐你，去跟三太太和四太太请过安的，若是明日就这样不辞而别，会不会失礼了些。”
卲清嘉正琢磨着大太太突然请自己和邵清月去松云居的目的。
闻言便淡淡的看向邵清月道：“月妹妹不用担心，三叔母和四叔母为人宽厚，平日里又事忙的很，你即将要离府的事情，我会在明日请安之时，替你禀告给她们知道的，月妹妹只需要在离府之前，随我向母亲辞别便是了。”
邵清月无言的撇了撇嘴。
还真是像防贼似的防着她了。
在二太太面前露脸有什么用？
靖阳侯府二房统共便只有那一个儿子，还被卲清嘉抢了先了。
邵清月彻底没了指望，跟在邵清嘉身后，闷闷不乐的走进了松云居。
“这便是二少奶奶了吧，”卫家表姑娘亲自迎到松云居的大门前，“给二少奶奶请安，我奉姑母的命令，来迎二少奶奶入内。”
卫家有位被休弃的太太留下的表姑娘，正随着大太太，客居在松云居，邵清月身为靖阳侯府过了门的二少奶奶，对此事自然是知道的。
即便是身处与大房嫌隙颇深的二房，卲清嘉也曾经偶然在扫洒丫环们那里，听到过对这位卫家表姑娘的亲近之意。
直言她为人宽厚，即便是跟府里的粗使丫环婆子们，也永远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甚至，偶尔还有胆子大些的丫环私底下议论，说这位卫姑娘跟旁的卫家人不一样，倒像是淤泥里头开出了梅花了似的。
有了这些事情在前，再加上自己也有一位相处极好的表妹。
卲清嘉自然不会因着两房之间的嫌隙，便迁怒于这位，据说同样是没有办法，才不得以暂时借居在靖阳侯府的卫姑娘。
“怎好劳烦表姑娘亲自相迎，”卲清嘉和气的笑着道，“表姑娘等久了吧？都是我的不是。”
卫姑娘自然仍是那副无论什么，都是她应该做的事情的模样，言谈举止都是温顺婉约极了。
可是，落在邵清月的眼睛里面，却又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她过去只知道他们文信侯府，有一位舔着脸借住的表姑娘。
今日还是她头一次知道，这靖阳侯府，竟然也有此等讨人嫌的外姓人。
瞧这位表姑娘这副小家子气的模样，居然还能够长居在这钟鸣鼎食的靖阳侯府，没准儿日后借着靖阳侯府的这份儿体面，还能够嫁到个清贵门第，做个正经的夫人太太。
倒是较她这个文信侯府正经的卲小姐，不知道还要风光多少倍了。
邵清月本便被文信侯太夫人惯坏了脾气，只是因着卲清嘉的威胁，还有她有心想要在崔家的太太们心里留下个好印象，这才装了数日的贤良淑德。
可是，此刻是在靖阳侯府失势了的大太太的宅院里，她面前站着的，又只是这么一个打秋风的表姑娘，邵清月自觉卲清嘉因着与大房的嫌隙，也不会因着这位大房的穷亲戚跟自己计较，自然便克制不住自己的性子了。
“大姐姐也忒客气了，”她冷哼了一声道，“哪里有像咱们府上似的，日日白白供着什么表姑娘吃喝的道理，这位卫姑娘，既然是借居在靖阳侯府的，那她为大太太来迎大姐姐，又有什么了不得的。”
卲清嘉面色一冷，既碍着卫姑娘的情面，又不好直接将文信侯府的龃龉，摊开在靖阳侯府大房的面前，正思索着措辞。
卫姑娘却已然替她解了围。
“这位可是月姑娘？”她脸上不仅看不出丝毫被冒犯的不悦，反倒满目喜色地看向了邵清月，仿佛根本便没有听出邵清月方才那番话的弦外之音似的。
“先前便听说二少奶奶有位模样生的极好的妹妹，如今看到了月姑娘，便知道这话是半点儿都不假了——”
她这样说着，便又看向了卲清嘉，温婉道：“不过是多迎了两步路罢了，便让我能够赶在姑母之前，抢先看到了二少奶奶和月姑娘这样的姝色，实则是我占了便宜了才是，二少奶奶确然是客气了。”
邵清月听闻她这样说，脸色倒是好转了一些。
这才是个做表姑娘应该有的模样嘛。
哪里像是借居在他们卲家的那位詹氏表姑娘似的，不但不肯听着自己训话，反倒还敢出言打趣她，拿着她这个正经的卲家姑娘开涮。
卫姑娘自然将邵清月的转变看在了眼里，她心里有了计较，知道需得捧着她说话，这便又看着卲清嘉道：“说起来，我还占了一桩便宜呢——”
“姑母有些体己话，想要先与二少奶奶说说，让我暂且先替她招待一会儿月姑娘呢，我沾了姑母的光，总算是能与如月姑娘这般品貌的人，多说几句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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