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被婆子们按在地上跪着的,但是崔琬的背脊此刻却挺的笔直。
崔琬自从那日对崔瑜提起了那桩交易之后,便日日琢磨着那桩交易成行的可能。
既然来的是齐家的人,而非是什么了却她性命的毒药。
那么,便说明她所知道的事情,对这些人来说,确然是极为要紧的。
既然是有求于她,那这些人便合该摆低着些姿态,尽可能的满足她所提出来的条件才是,哪里有这样反过头来,折辱她的道理。
崔琬心里冷嗤一声,目光也愈是冷凝了。
可是,在她说出此话之后,老夫人的表情,仍旧是没有任何的变化的。
她只是抬了抬眼,淡淡的吩咐宋妈妈道:“掌嘴。”
“啪——”
不知道何时被丫环们奉来的戒尺,已然被宋妈妈拿在了手里。
老夫人的话音甫一落下,那柄尺余长的,雕刻着族徽的紫檀木戒尺,便狠狠的打到了崔琬的脸颊上。
还没有等到崔琬反应过来,便接着又有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落了下来。
等到第十下戒尺挥下的时候,崔琬原本白皙俏嫩的脸颊,已然红肿的瞧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你……你打我……”崔琬一阵哀嚎之后,不敢置信的看向了上首容色冷淡的老夫人。
这戒尺打在脸上,与当日从昭平侯府的庆功宴回府之后,因着她摸去外院书房的事情而受刑之时的感觉,又是全然不同的了。
婆子们仍是死死的按着崔琬的肩膀,崔琬没有法子去摸自己的脸,却能够感受的到,那片皮肤上传来的肿痛之感。
除此之外,还有无尽的屈辱与难堪。
这老虔婆,竟然是当着一个卑贱的商人妇的面,命人打了自己的脸?!
她便是这样求人的?!
老夫人却连一个眼神,都吝啬于赏给崔琬。
她只是看着齐家夫人道:“我这个孙女,这几日也当真是累昏了头了,我便不留她在这里丢丑了,可惜她不日便将要出阁了,我也没有几日可以教导她了,咱们两府又两地相隔,离的甚远,这柄戒尺今日便赠予亲家夫人罢,她若是哪日又犯了糊涂,便要劳烦你多费着些心了。”
老夫人说完便摆了摆手,示意宋妈妈带着人将崔琬押了下去。
直到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居所,崔琬还是那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这便结束了?
松鹤斋那老虔婆,便打算这么将她发派去宁州,做个这辈子都翻不了身的商人妇了?
那另外一个与她和邵清月合谋算计崔珍的人的身份,她也半句不问,半点不提?
“你站住!”
崔琬这才有些慌了神,她慌乱的唤住了已然走到了门边,一只脚都已经跨过了门槛的宋妈妈,急急的道:“我与崔瑜说的话,她到底有没有告诉老夫人?!”
莫非崔瑜那小蹄子跟崔珍的交情也是假的?
她便是有意瞒下了自己所提出的交易,想要给崔珍留下一个隐患,来确保自己才是这靖阳侯的几位姑娘里面,日子过的最为顺遂舒坦的那一个?
崔琬看着宋妈妈停滞住的脚步,登时觉的自己抓到了崔瑜的小辫子。
想她如此作为,与自己又有什么区别,竟然还有脸在自己面前装腔作势,摆出一副替崔珍不平的模样。
怕是看热闹的时候,心里都不知道偷着笑了多少次了罢。
这君子装装便也罢了,可若是将自己也骗过去了,那便没有什么意思了。
崔琬倏然冷笑道:“还说我自私自利,只顾着自己呢,我瞧咱们这靖阳侯府,也不过便是外表看着和睦,内里却不知道藏着多少的算计呢?”
“老夫人该不会是认为她最疼爱的小孙女,有多么的赤子之心,多么的友爱姐妹罢?我告诉你——”
崔琬看着宋妈妈的背影,一字一句的道:“那日崔瑜专程来奚落我的时候,我曾经告诉过她,她的猜想没有错,这丝绢的事情,除却我与邵清月,的确是还有旁人参与的,只要是她肯在老夫人面前为我求求情,让老夫人略微抬抬手,宽恕了我之前的无奈之举,我便可以将另外那个人的身份,大大方方的告诉给你们知道。”
“可是——”崔琬想着今日松鹤斋里的情形,双眸死死的盯着宋妈妈的背影,语气讥讽的道。
“崔瑜定然是没有将这话转达给老夫人知道的罢?或许,她还红口白牙,编造出了什么我抵死不肯供认之类的谎话,诓骗了老夫人。”
“所以,老夫人才仍旧会想要将我嫁去宁州的那个商户家,还如此的羞辱于我。”
午时的阳光已经有些炙人了,宋妈妈回过身,看着分明置身在青天白日之下,眼睛里却淬满了怨毒之意的崔琬。
身为庶女,在二老爷那里,却自幼便得到了甚于嫡女不知道多少的关爱,日子过的也满算是顺遂舒心的了。
这位二姑娘,究竟是为何会长成了今日这般模样呢?
也当真是家门不幸了。
“二姑娘以为,您手里攥了老夫人和四姑娘想要知道的事情,她们便定然要遂了您的意,与您做什么交易吗?”
宋妈妈摇了摇头,淡淡的开口道:“二姑娘错了,昔年老侯爷随着太祖皇爷征战四方的时候,奴婢曾经有幸追随老夫人留守驻地,那个时候啊……”
宋妈妈有些缅怀的笑了一下,这才继续道:“驻军里面出了一个叛徒,趁着旁人不备,盗走了驻地的布防图,也是被老夫人带着人拿了个正着,那叛徒自诩知道了贼兵的作战机密,提出只要是老夫人肯放他一马,他便可以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机密和盘托出。”
“二姑娘——”宋妈妈看着崔琬,缓缓的问。
“您知道那叛徒最后是什么样的下场吗?”
崔琬茫然的回视过去,却在与宋妈妈的眼神交汇的当时,心里倏然浮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宋妈妈却已然径自道:“老夫人将留守驻地的将士们全部都聚集到了一起,当着所有将士们的面,手起刀落,按着军法,亲自斩下了那叛徒的头颅。”
宋妈妈还记得,那个时候,老夫人说,领兵的将领,绝对不与出卖同袍的内贼做交易。
想起老夫人那时巾帼不让须眉的模样,宋妈妈仍旧是满心与有荣焉的骄傲。
而这数十年的太平岁月走下来,老夫人的内心,其实也从未变过。
所以,这位将刀刃对准了自己的亲妹妹的二姑娘,究竟是哪里来的底气,竟然会觉得,老夫人会因着她知道的那点儿“机密”,便宽恕了她所犯的罪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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