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焱……
我低低呢喃着这个名字,仿佛得到了一把在记忆世界里畅通无阻的钥匙,那些纷飞破碎的记忆经由这把钥匙一一连接,即便还有些让我懵懂的存在,也不是很值得一提。
从梦中惊醒,我顿时将睡前的不愉快跑到爪哇国去,既想爸爸,又想妈妈,还想秦焱。
想到一个濒临爆发的程度,我灵机一动的意识到自己对那个自称是顾少卿的男人的重要性,却怎么也抓不住拿到利器的机会。
蛰伏起来等过一日三餐,我才发现何止是利器,在顾少卿的操纵之下,进来的黑西装们连个刀叉都不肯给我,哪怕送来了我点的牛排,也是切好后送进来让我用竹筷夹着吃的。
忍无可忍之下,我想方设法的砸了安置在房间中的监控设备,用锋利的铁片沿着手腕上一道浅浅的痕迹划开。
我不记得过去我有做过类似的事,不过眼下很多事情都超乎我的理解范围,为了不让自己疯的更厉害,我只好不问不想,专注的研究要如何从这里逃出去。
这举动确实奏效,当我端着血流不止的手腕平静的看着破门而入的大批保镖时,我得意洋洋的露出了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不管那个男人是否真的是顾少卿,他对我而言都太过强大,以至于我完全没有反抗对方的能力。
然而情之一字,向来是这世上无往不利的凶器。
从地下室转移到遮盖着厚厚窗帘的楼上,我很配合的任由家庭医生紧急处理了我的伤口,舔着块舔舔的牛奶巧克力等着顾少卿回来。
不知怎的,随着医生留着冷汗在我手腕上一针针的缝合,我想着那个男人得知我割腕自杀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突然无端端的从满嘴的甘甜中尝到一丝无法忽视的苦涩。
丢掉巧克力皱起眉头,我不明所以的按住身体内辗转反侧的心脏,又摸了摸眼角接连不断的泪痕。
奇怪,好像这具身体并不是我的,以至于我无法操纵一般。
这让我突如其来的感到心惊,并且觉得以死抗争的手段实在很糟,糟的我一看到那裹着一身冷气远远走来的男人,便立刻被吓得眼泪汪汪。
我不愿承认,但我的确是被他那冷峻的神色和眼中蚀骨的凉薄吓到哭了。
一身正装的他看上去更加的俊美逼人,默不作声的旁观着医生替我做好紧急处理,才半点不怜香惜玉的将装死中的我从床上拎起:“你真的想死?死也要从我身边逃离?”
他的声音平静,我却从那平静之下听出了全然的危险气息,好像凶猛的野兽藏在俊美的表象下磨牙嚯嚯,只等着一口咬断我的咽喉。
该认怂的时候,我向来是不要脸面的。
“我没有想死,我只是吓吓你而已,为了从这里……”
当然是为了从这里,从他身边逃离。
这本该是个无需考虑的问题,可是凝眸看着他眼底无法掩饰的疲惫和憔悴,我喉中一哽,忽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狠狠一贯将我丢回床上,侧身对着保镖吩咐:“准备车,她要回家,我带她回家。”
“少爷,少夫人刚刚才流了那么多的血,就算救的及时,是不是也该等一等再……”
顾少卿并没有解释的意思,转身毫不留恋的离开了我的视线。
那黑西装的保镖遗憾的看了看我,一路小跑着执行命令去了。
不知怎的,我的要求得到满足,心里却反而空虚。
甚至还用了大多数的精力来揣测他到底生气了没有,又会气成什么样子。
很快,我就知道他到底气成了什么样子。
在我头顶的天花板上,先是毫无预兆的传来重物落地的响声,接着那响声如狂风暴雨般持续了足足十分钟的时间才归于沉寂。
又过了三分钟,我顺着没有关严的房门见到男人换了身衣服,右手上多了块染着血的手帕,神色如常的出现在走廊,身后跟着噤若寒蝉的佣人若干。
原来他也会痛……
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我的视线一下被他手背上刺目的殷红攥住,死死的盯着瞧个不停。
他却好像全然没有发现这一点,照常冷厉的安排一切,转瞬间敲定了出行事宜。
在一把大大的遮阳伞的庇护下到了车上,我静等着他坐在我的身边,也好若无其事的询问一下他的伤口。
可是等了又等,直到所有的保镖全部就位,我还是没等到他的身影,只好敲了敲横在我面前不远处的隔音玻璃。
司机回首,按了下什么将玻璃降下去,毕恭毕敬的问道:“少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顾少卿呢?”
“少爷应该是上了前面的车……需要我为您联络吗?”司机问到这里,已经是蓄势待发的掏出手机,准备自作主张的假传圣旨了。
可想而知,在他们这些人的眼中,如果我主动邀请顾少卿坐过来,意义想必非同一般。
这让我硬生生的克制住了内心缠绵的疼痛和冲动,冷着脸摇摇头:“不用,开车吧。”
司机郁郁寡欢的哦了一声,重新升起隔音板。
车队缓缓开动,我心情很糟的盯着前方的车屁股,颇有想跳下车去见一见顾少卿的冲动。
然而向来一眼了然我心思的男人这次却对我不闻不问,放任我纠结不已的煎熬。
直到车窗外道路渐宽,熟悉却古旧了的建筑出现在视野中,我才不甘心的将那份煎熬暂且放了放,凝神打量起四周的景致来。
毫无疑问,这里是秋水街梧桐路。
却并不是我记忆中的梧桐路。
没过多久,车队犹如整齐划一的士兵在男人的操纵下令行禁止,整齐划一的停在我家别墅的门前。
看到别墅依然尚存,我心中总算好受了点,觉得这是个可以反驳顾少卿关于我父母火灾身亡的绝好证据。
保镖为我打开车门,我急不可耐的往门前冲,又生生顿住脚步,视线向后移到顾少卿身上。
自从他接到我割腕自杀的消息以后,整个人便笼着一层拒人**里之外的冷漠气场,连我也没能幸免。
我不禁有点焦虑起他对我的喜欢究竟有多少,要是我如此这般的任性了一回,结果彻底得罪了他,那可真是大大不妙。
至于到底怎么个不妙法,我还没来得及考虑清楚,就已经习惯般献媚的凑到他身前,眨巴着大眼睛仰视他:“手,给我看看。”
就算眼前没有镜子,只要我没在失忆的过程中遭受什么毁容性的外伤,我都认为自己的尊容漂不漂亮暂且不是,起码应该是挺讨喜的。
他抛给我一个冷肃的目光,言简意赅的回答:“不给。”
我万没料到一片真心付流水,大惊之下几乎傻眼:“大哥,你怎么这么小气!”
说好的高冷霸道的人设呢?这不悦不爽是在闹哪样?
他这回拒绝我拒绝的更加干脆,连看都不多看我一眼,自顾自的向前迈开步子,清清冷冷的道:“你又不在意,有什么好看的?”
我无言以对的哑巴了片刻,不知道该怎么申辩。
哪怕是我现在这样身残志坚的脑子都想明白了,即便我可能不大在乎他这个人,也不能不在乎他受的伤。
更何况他受伤的原因还是因我而起。
问题在于,这种在乎和我割腕自杀都要逃离他身边的目的大相径庭,令我发现时也很无措。
对一个俊美无俦的陌生大哥将以上种种心事倾囊相告,显然不能是正常人做得出来的。
站在原地默默的运了运气,我看到他在密码锁的门前停住,身子又自动自发狗腿的跑过去,快速按下开门的密码。
大门砰的一下在不远处弹开,我这才想起见到父母的时候,要怎么介绍这个疑似绑架犯的大哥才好。
不过走一步算一步,毕竟我被他拘禁的时候除了没有自由,三餐都比家里还要好吃,是我记忆中任何厨师都做不出的味道。
身为吃货,我大人大量的瞥了他染着血的右手一眼,还是觉得那殷红万分刺目,让我当即决定原谅他所作而一切,大不了和我家老头说他是我新交的朋友……
心思千回百转的打开房门,我习惯性的踢了鞋子往客厅走去,一边走一边懒散的招呼着:“爸妈,我回来咯!”
空气中一片死寂,看得见灰尘在光线中悠然起舞的样子。
窗帘半遮半闭,样式不是我曾见过的任何一款,闻得到新房子特有的冰冷气息。
家具整齐有致的遍布四处,样子看上去和记忆中没什么差别,我却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兴冲冲的脚步逐渐停住,我的指尖深深的刺入掌心,站在光与暗的交接点呆若木鸡。
身后几米之外,顾少卿眼疾手快的将我从阳光下拽回去,看向我时眉头皱的很紧:“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喘不过气?”
何止、何止是喘不过气。
一切最残忍的真相血淋淋的呈现在我眼前,令我连欺骗来自己活下去都无法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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