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嚼子正要扑上,却有尖锐的哨音响起,三嚼子身子一顿,吼中极不甘心地低吼了两声,腾腾腾连退了几步,又是伺机而动的姿态。
火小邪从狗嘴中捡回一条性命,正觉得奇怪,只听破庙墙外有人喊道:“三嚼子!呆着别动!”
火小邪和甲丁乙都向破墙处看去,只见两个人身手敏捷地翻了进来,快步跑到三嚼子身旁,神态古怪地看着甲丁乙和火小邪。
这两人火小邪都认得,一个是御风神捕的周先生,一个是在王家大院放狗来咬他的钩子兵钩渐。
好在来的是周先生!他比张四爷要沉稳得多,也能讲点道理。
破庙中的四人一片沉默,甲丁乙和火小邪也不敢贸然离开。
周先生看着甲丁乙手中握着的黑鞭、一身黑纱,又打量了一下甲丁乙的容貌,谨慎地说道:“你可是甲丁乙?”
甲丁乙冷笑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甲丁乙。”
周先生转头看了看火小邪,哼道:“祸小鞋?”
火小邪喘着粗气,点头称是。
周先生突然嘴巴一咧,笑出声来:“哦?巧了巧了!不是冤家不聚头,我真是奇怪了,你们两个怎么跑到这个荒郊野地躲着了?”
甲丁乙嘿嘿冷笑不止。
周先生看着甲丁乙说道:“甲丁乙,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内伤,身手大不如前啊?你挥鞭的动作,还不及一个普通的武师。”
甲丁乙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周先生说道:“不说话也不要紧,可惜你这般厉害的大盗,也有虎落平阳的时候。”
甲丁乙冷言道:“御风神捕,既然我落在你们手上,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给个痛快话。”
周先生踱了两步,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说道:“甲丁乙,你不要把御风神捕想得这么小气,就算你伤了我们一只豹子犬,夺了张四爷的铁虎爪,但你赢得正大光明,我们又与你并无冤仇,你受了内伤,施展不得,我们何必要为难你?甲丁乙,你在广东道上一直与贼作对,只偷赃物,名声颇大,其实对我们来说,倒可以交个朋友。”
甲丁乙哼道:“嘿嘿,说话何必兜这么大的圈子!你不就是想问我到底怎么受的伤吗?”
周先生呵呵一笑,说道:“甲丁乙,那我就直说了。像你这般的高手,怎么会受了这么重的伤,身手全失呢?莫非你得罪了什么贼王?比如火行贼王?”
甲丁乙嘿嘿冷笑道:“嘿嘿嘿嘿,不妨告诉你,我并没有受内伤,只是被火王严烈这小人打入我脊柱骨里三枚火曜针,封住了我的经脉,所以我才施展不得!待我把火曜针取出来,身手和往常无异!”
周先生略有一惊,说道:“火王严烈这小人?火曜针?我明白了,甲丁乙,你与火王严烈有仇?”
甲丁乙哼道:“血海深仇。”
周先生叹了一声,说道:“甲丁乙,看来我们同病相怜啊。既然你坦诚相告,我也不妨告诉你,我们为何也沦落到此处。来来来,要不我们坐下,吃点东西,慢慢道来?”
甲丁乙说道:“不必客气,你爱说就说,我对你们的事情,并不关心。”
周先生轻声一笑,并不答话,而是转头对火小邪说道:“祸小鞋,你与我们真是有缘啊!更没想到你连甲丁乙都认识。你不用担心,我们不再为难你,玲珑镜的下落我们已经知道。祸小鞋,坐吧,都是天涯沦落人,一笑泯恩仇。你是不是很想喝水?”
火小邪狂奔一晚,刚才又是一番打斗,一直滴水未进,当真是渴得喉咙冒烟,听周先生这么一说,倒不自觉地咽了几口。周先生是个明眼人,当即对钩渐说道:“钩渐,拿水囊来。”
钩渐赶忙奉上,周先生接过,丢在火小邪面前。
火小邪看了一眼甲丁乙,甲丁乙面无表情,慢慢坐了下来,和周先生他们相对而坐。
火小邪见甲丁乙坐下,犹豫了一番,还是把水囊捡起,拔开塞子猛喝了几大口,这才觉得身上轻松了许多。
周先生、钩渐、火小邪、甲丁乙都坐了下来,豹子犬三嚼子见主子和自己刚才攻击的对象已经和好,也不敢再对火小邪和甲丁乙怒目相向,趴在一边,老老实实地大嚼着钩渐给它的肉干。
周先生取出干粮清水,请甲丁乙、火小邪分食,甲丁乙也不客气,拿起干粮就大吃不已,看上去也是饿得久了。
周先生神色黯然,默默把他们所经历的事情讲给了甲丁乙和火小邪听,言语中无限酸楚、愤恨。
原来张四爷、周先生他们摸进天坑,败给火王严烈之后,钩子兵死的死,伤的伤,逃出天坑修整了一日,再上大路,已发现早就成了通缉的对象,山西各地都在抓捕他们,料定是在王家坳宰杀了晋军所致。张四爷、周先生他们不愿再正面冲突,躲躲藏藏地来平度一带寻找豹子犬,好不容易找到,仍被晋军发现行踪,在平度一带成合围之势。张四爷和周先生一商量,便把钩子兵分散开来,由周先生、钩渐带着三嚼子,其他人带着二嚼子,打算速速逃出山西避祸。张四爷大闹平度,设法引开晋军,再来与周先生相会,这个时候,应该是张四爷要寻过来了。
周先生大骂火王严烈不义,御风神捕所受灾祸,均是火王严烈所为,不仅偷了张四爷的玲珑镜不还,还极尽羞辱,简直是无法无天,狂妄之极。御风神捕今生今世,都势要与火王严烈不死不休地缠斗下去,以报此血海深仇。
周先生咒骂火王严烈,甲丁乙听得受用,周先生说到激烈处,甲丁乙也冷哼嘲讽火王严烈不止。
火小邪由于发过重誓,不能泄露火家招弟子的事情,但甲丁乙无所顾忌,把火家在王家大院招弟子的事情说了,周先生这才恍然大悟,认定御风神捕一直被火王严烈当猴子戏耍。
火小邪见甲丁乙说了火家招弟子的时候,只好轻叹了两声,说出自己怀疑郑则道杀了人,结果被火家逐出的事情。但自己在平度城头被人用扰筋乱脉术所伤,认识了一个叫潘子的小贼,就隐去不说了。
其实火小邪心中还有一个结,就是玲珑镜。火小邪知道玲珑镜是水家的水妖儿所偷,和火家并无关系,但周先生说火王严烈认了就是火家偷了玲珑镜,自己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毕竟自己以后的事情一概不知,也许水妖儿把玲珑镜送给了火家也不一定。
火小邪吃过质疑郑则道的亏,已经明白在自己没有把握的时候,说出来反而坏事的道理。一旦火小邪说出,只怕张四爷又要对自己穷追猛打。于是火小邪便把玲珑镜的去向一事忍住不说,打算先烂在心里。
火小邪本来想问周先生,到底这个玲珑镜有什么古怪之处,值得他们如此拼命,正犹豫该不该问,甲丁乙却已经问道:“周先生,这个玲珑镜是个多大的宝物?值得你们舍家弃业,以命相争?”
周先生犹豫了片刻,让钩渐先出去避让一下,这才慢慢讲出了玲珑镜中的秘密。
原来周先生膝下有一独女,名叫周娇,生的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但在待嫁之年,认识了一个神秘人,不知为何,与这个神秘人有了一段孽缘,瞒着周先生生下了一对双胞胎。
自从生了孩子,周娇似乎对神秘人恩断义绝,独自带着这两个孩子生活了半年以后,这对双胞胎却突然失踪了。
周娇痛哭数日,几乎命绝,好在当时周先生的徒弟,就是张四,对周娇爱慕得死心塌地,无以复加,不计前嫌,定要娶周娇为妻,软磨硬泡了三四个年头,周娇觉得张四确实可以托付终身,这才答应张四。
张四和周娇成亲之后,两人相敬如宾,本来一切无恙,但突然一日,张四发现了周娇与一个神秘人还有来往,逼问之下,周娇才说出这个神秘人乃是自己遗失了的双胞胎的亲生父亲。
张四并不在意周娇的往事,只是追问周娇那个神秘人是谁,周娇无论如何不肯告诉张四,张四盛怒之下,说了狠话。周娇羞愤难当,当晚便悬梁自尽。
张四后悔不已,抱着周娇的尸体,哭嚎了足足十余天,落下一个失心疯的毛病。
周先生本和张四断绝了师徒关系,可张四以死相逼,周先生才答应下来,但从此与张四主仆相称。
这个玲珑镜,本是周娇的一面普通的铜镜,不知为何,周娇死后,在天时地利人合的情况下,玲珑镜中能够现出周娇的音容笑貌,甜美亲切,笑靥如花,如同周娇就在镜子中一般。张四见了这种情景,认为周娇的魂魄附在这面玲珑镜里,于是把玲珑镜当成自己性命一般呵护,玲珑镜丢了,就如同夺走了张四的性命。
张四舍命寻找玲珑镜,便是这个原因。
周先生说着说着,老泪纵横,呜咽不止。周先生这番出来,受此磨难,仍要不回玲珑镜,加上这个秘密憋在心里憋得久了,从来未曾对人说起过,这次见到甲丁乙、火小邪,犹豫再三还是说出,本想着简单说过,可一说出口就止不住,结果说到最后,悲痛难忍,几乎要昏厥在地。
周先生是何等英雄人物,一生大风大浪经历无数,都是处乱不惊,应对有度,可碰上这种儿女情长的事情,还是无法释怀,如同心中的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周先生所讲的故事,听得甲丁乙、火小邪都不禁默默感伤,原来这玲珑镜,只是张四思念周娇的精神寄托之物,并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宝贝。
火小邪这时候也想明白了一件事情,所谓天下至尊至奇的宝贝,可能只是某些人心中的一片思绪,一段回忆,一纸书信,一个铜镜罢了。若没有人心所向,天下之大,哪有什么宝贝之说?否则以五大贼王之能,天下还有什么东西偷不到,还有什么东西怕人偷走?
历朝历代,无数真命天子,坐拥天下,雄兵百万,应有尽有,他们仍要五大贼王相助,他们又是怕什么被人偷走呢?这些个问题,火小邪一下子想不明白。
周先生说完之后,低头垂泪,全身悲切地不住抽动,所有的英雄气魄荡然无存,只是一个年过半百的瘦小单薄的老者罢了。三嚼子通人性,见自己的主人周先生如此难过,也爬过来,靠在周先生身边,不住用大舌头轻舔周先生的手掌。
火小邪、甲丁乙默不作声,也不好上前相劝,没想到从不愿居于人下,心高气傲的张四爷、周先生的故事竟也如此凄苦。
火小邪鼻头发酸,眼睛也要红了,心中一股子气息翻腾不止,他本是恨极了张四爷抓住自己的几个小兄弟,让小兄弟死在那个混蛋郑副官手中,可是听完周先生的故事,才觉得是报应不爽,害人不浅,多少是自作自受。要怪的人除了黑三鞭,还有谁人?火小邪心中疼痛,这一切不都是水妖儿造成的吗?若不是水妖儿要偷玲珑镜,若不是水妖儿指使黑三鞭,若不是水妖儿把自己打昏被张四爷抓住,若不是水妖儿带着玲珑镜来了山西,若不是她,自己可能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贼啊!水妖儿啊水妖儿,我火小邪到底该如何对你啊!
火小邪已有打算,哪怕会祸从口出,自己也要把玲珑镜可能还在水妖儿手中的事情,告诉周先生。
周先生坐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双手抚脸抹掉眼泪,又不住地长叹几声,恢复了常态。
周先生低声说道:“甲丁乙,祸小鞋,让你们两位见笑了,这个秘密在我心中憋得实在太久,十多年来第一次对外人说起,实在是情难自抑。恳请两位万万替我保密,拜托了。”
甲丁乙沉声说道:“周先生请放心,甲丁乙以性命作保,绝不再透露半字。”
火小邪也说道:“周先生!我对不住你们,是我帮黑三鞭偷你们的女身玉,才让人有了可乘之机,盗走了玲珑镜。周先生放心,我火小邪发誓,今生今世绝不再讲此事的一字半句,否则天打五雷劈,不得好死。”
周先生说道:“那好!谢谢两位了。”
火小邪看着周先生,鼓起勇气,打算把水妖儿的事情告诉他,话已经到嗓子眼了,只见三嚼子唰的一下子站起身来,昂起大脑袋看着门外。
周先生、甲丁乙赶忙向庙门外看去,火小邪一句话没说出口,心中一惊,心想怎么有人来了?
脚步声传来,三个人快步走进破庙。
进入破庙的乃是张四爷、钩子兵钩渐和潘子。
潘子让钩渐揪着后脖子上的衣服,嘴上不干不净地骂着,但不敢挣脱,随着张四爷、钩渐走进破庙。
三嚼子见是张四爷来了,乐得撒欢,几个跳跃便迎上了张四爷。
三嚼子跳上几步,见张四爷身后还跟着潘子,顿时冲潘子低吼了几声,甚是凶狠。
潘子见这么大一个怪兽跳到自己面前,对自己作势欲扑,吓得大叫:“我的娘啊,好大的狮子!”边叫喊着边极力要跑。钩渐抓紧潘子的衣领,潘子原地跑了几步,根本跑不动,只好大叫:“两位大爷,求你们饶了我吧。”
张四爷走过去,摸住三嚼子的大脑袋,沉声道:“不用叫了。”
三嚼子狠狠瞪了潘子几眼,退开一边。潘子这才松了一口气,不住低叫:“哎呀我的娘,我的小心肝都差点蹦出来了。”
火小邪见是潘子来了,喜不自胜,大叫一声:“潘子!”
潘子扭头一看,见是火小邪冲破庙一侧跑出来,也顾不上三嚼子还在一旁,呼喊道:“火小邪!老天保佑,你没事吧!我找你找得好苦!”
原来潘子不见了火小邪,一路沿着足迹寻来,他毕竟不擅长追踪,寻了一会便迷失了方向,只好一路呼喊着向山头乱钻。张四爷正好来此地与周先生会合,听到潘子叫喊,便追上潘子,一把将潘子擒住。潘子当然不是张四爷的对手,也不记得见过张四爷,一通胡说八道以为能骗过张四爷。
张四爷见潘子形迹可疑,满嘴跑火车,依稀记得这小子和火小邪是一路的。张四爷不敢放潘子走,以免走漏了风声,便把潘子押着,一路沿着周先生所做的记号,寻到破庙附近。钩渐在破庙外巡视,见张四爷来了,赶忙跑出来相认,见张四爷押着潘子,低声对张四爷讲了破庙中偶遇甲丁乙、火小邪的事情,潘子自然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张四爷更是惊讶,三人匆匆进庙。
张四爷进了破庙,果然看到甲丁乙和火小邪坐在一侧,不管钩渐说的是否属实,张四爷见了甲丁乙,仍然不敢大意,一直盯着甲丁乙不放,生怕甲丁乙上前发难。
周先生快步迎上张四爷,把张四爷拉到一边,大概齐地讲着,张四爷才算安心下来。
火小邪嚷道:“张四爷、周先生,这个潘子是我的朋友!他是来找我的!请你们放了他!他绝对不会对你们不利的。”
张四爷手一挥,对钩渐说道:“放了他!”
潘子千恩万谢,跑过来与火小邪相会,两人不胜感慨,更觉得彼此亲近了许多。
潘子看了破庙中的张四爷、周先生、钩渐、甲丁乙一圈,低声咂道:“火小邪,你认识这么多人啊,乖乖,这些人看着都是些狠角色,不是平常人啊,跟着你我算是开眼了。火小邪,你没事了?你背上的伤好了?怎么回事啊?这都是谁啊?”
火小邪点了点头,说道:“潘子,我没事了!你现在不要多说话,以后我慢慢和你说怎么回事。”
周先生与张四爷说完,张四爷扫视了众人一眼,面色严肃地抱了抱拳:“甲丁乙、火小邪、那位小兄弟,既然大家都是受火王严烈所辱,落魄到此,咱们以前的恩怨统统一笔勾销!不要再提!甲丁乙,我敬你本事高强,如果你不嫌弃,我们可以交个朋友,你跟我们一同上路,算是互相有个照应,等我们一同离开山西,也可以共同想办法化解你所中的火曜针,恢复你的功力,共同对付火王严烈。”
甲丁乙嘿嘿笑了两声,并不答话。
张四爷又向火小邪看来,说道:“火小邪,你尽管曾经协助黑三鞭,偷了我的东西,但我知道你也是受他胁迫,怪不得你。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收你和你旁边的小兄弟成为御风神捕,你看如何?”
火小邪紧锁眉头,张四爷愿意把自己收为御风神捕,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潘子耐不住,在火小邪耳边说道:“御风神捕?好威风的名字,是可以谁都不怕吗?有钱有势?”
火小邪低声道:“差不多。”
潘子眼睛一下子瞪得滚圆:“我操的啊,发了发了!这下子可发了!火小邪,你答应吗?我听你的,你答应我就答应,你不答应,我也不答应。”
甲丁乙嘿嘿笑道:“嘿嘿,谢谢张四爷的美意,如果火曜针这么容易取出,严烈小儿就不至于如此嚣张了。张四爷,朋友我们可以交,但和你一起走,就免了,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办。以后若能相见,联手对付严烈不是什么问题。”
张四爷说道:“也好!我们毕竟在山西被通缉,甲丁乙兄弟跟着我们,反而不妥。”张四爷转头对火小邪说道,“火小邪,你有什么打算?御风神捕很多人幼年时都做过贼,识得贼性,这样才能抓贼,你不用担心你的身份有什么不妥。”
火小邪还没有说话,潘子就兴高采烈地喊道:“张四爷,张四爷,我也姓张,张潘,人们都叫我潘子,我自封绰号八脚张。张四爷,当御风神捕,有薪水的吗?”
张四爷哈哈大笑:“薪水?没有。”
潘子顿时一脸失望:“没有薪水啊?那这个……我想想……”
张四爷说道:“只要你能花得出去,金山银山随便你花。御风神捕拥有的钱财,你三生三世都花不净!”
潘子一下把脸都憋红了,如同猴子屁股一般闪亮:“真的啊!我的娘啊,我祖上一定积了德了,祖坟上落了凤凰了。不是不是,张四爷,我不是喜欢钱,我是一见到你就觉得,哇!威风凛凛、气度不凡的大人物啊!跟着你混肯定没错的,你还能亏待了下面的人吗?哎呀,我不是拍你马屁,不是啰嗦,我是说……嗯,那个那个,火小邪不答应的话,我也,不答应。”
潘子捅了捅火小邪,急道:“火小邪,你觉得呢?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火小邪深深吸了一口,看了眼甲丁乙,甲丁乙并不看他。
火小邪慢慢说道:“张四爷,我以前对不住你,更是没脸成为御风神捕,张四爷你的美意,我心领了,我想,我想跟着甲丁乙走,甲丁乙大哥救了我,我至少帮他寻到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再做其他打算。”
潘子差点下巴就掉了下来,万分不解地看着火小邪。
张四爷微微一愣,看向甲丁乙。
甲丁乙哈哈大笑:“好!好!嘿嘿!嘿嘿嘿嘿!”
潘子嘟嘟囔囔地嚷道:“我!我我我我我,我跟着火小邪!”
张四爷脸上一冷,轻哼了一声,说道:“也好也好!也罢也罢!我张四不是喜欢强人所难的人,既然各位已经决定了!那就如此吧!日后各位要是有其他的需要,我张四一概鼎力相助!”
张四爷转头道:“周先生,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这就走吧。”
周先生说道:“还是甩不掉这些晋军?”
张四爷环视一圈,说道:“甲丁乙、火小邪、潘子,你们最好也早点离开此地。我们被全省通缉,本以为可以轻松地离开山西,可似乎有高人指点晋军抓捕我们,让我们难以喘息。这些高人绝对不简单,只怕是火王严烈出面协助。我料定晋军不久就会找到此处,事不宜迟,大家各自保重吧!后会有期!”
张四爷手一挥,周先生向甲丁乙、火小邪深深看了几眼,他们三人一犬便向破庙外走去。
火小邪刚想起来自己还有水妖儿偷了玲珑镜的事情没有说,正想追上告诉张四爷,却听到有叫喊声远远传来。
“张四!姓周的!我们知道你们躲在这片山头!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现在出来投降!我们饶你们不死!你们是绝对逃不掉的!”
这喊叫声从远远的山头传来,并不是对着火小邪他们所在的破庙,好象是在提前警告,要让张四爷他们知道。喊叫声一直不停,在这种空山野谷之中,能够十分清楚地传出颇远。
所有人都愣住了,火小邪暗叹道:“怎么这么快晋军就追来了?他们追捕的本事,难道比张四爷还厉害?糟糕糟糕,看来张四爷说得没错,晋军中一定有高人指点!”
张四爷、周先生他们赶忙退回破庙中,张四爷对甲丁乙、火小邪他们低喝道:“晋军来得太快了!不知道用的什么手段!你们快走,免得受了我们牵连!我会帮你们把人引开。”
周先生说道:“张四爷,我们最近这些天被晋军追得狼狈不堪,好像所有我们的想法都被晋军猜破了一样。有时候晋军只把我们逼走,并没有穷追不舍,弄得我们一直在平度、王家堡一带打转,有点捉弄我们的劲头,我们再避开他们,可能不是办法了!”
张四爷说道:“周先生,我们现在力量单薄,硬打硬冲合适吗?”
周先生紧紧皱眉,向甲丁乙问道:“甲丁乙兄弟,你对火王严烈颇有了解,这种围捕的方法,是火家所为吗?”
甲丁乙沉声道:“我尽管与火王严烈有深仇大恨,并不会为他说话,但以火家的性子,都是直来直去,要抓你们早就动手抓了,不会玩这些杂耍一样的把戏。只怕帮晋军的高人不是火家的。”
张四爷惊道:“甲丁乙兄弟,这种围捕方式,连我们这些御风神捕都摸不清楚怎么回事,天下之大,还有如此精于追捕之道的人吗?”
甲丁乙嘿嘿笑道:“五行之中,最善于收集处理情报,眼线遍布天下,精于谋略布局的,只有水家了。恐怕是水家的人,在帮着晋军抓捕你们。嘿嘿,如果是水家,你们想跑出山西,可就难了。”
周先生赶忙问道:“甲丁乙兄弟!敢问一句,你有破解之法吗?”
甲丁乙说道:“若是水家帮助晋军,你们只有硬闯出去,中途再不要停歇,见阵破阵,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一路直直急奔,不问不顾,如同烈火灼水,火旺水消,才有离开山西的可能。”
张四爷、周先生对视一眼,彼此默默点头。
周先生说道:“甲丁乙兄弟,谢谢了!多亏有你的点拨,要不我们可真的难办了。”
甲丁乙冷冷道:“不必谢我,你们快走吧,晋军围得紧了,人多势众,会更加麻烦。”
张四爷喝道:“再会了!走!直直杀出山西去!”
张四爷、周先生、钩渐、三嚼子奔出破庙,一路杀将过去。
甲丁乙向火小邪、潘子看来,冷冷道:“我们不宜久留,跟我来,晋军不是针对我们的,我们只用暂避锋芒即可。”
火小邪、潘子连忙点头,甲丁乙在前引路,三人绕到破庙后院,拣着陡峭的山路,向山下密林中行去。
他们三人刚走了没有多远,就听身后远处枪声大作,三嚼子惊天动地的狂吼,看来张四爷、周先生他们听从了甲丁乙的建议,已经开始硬闯晋军的包围。
甲丁乙、火小邪、潘子三人藏身在一个石洞中,一直听到枪声远远地去了,再无声息之后,才松了口气。
火小邪向潘子介绍了一下甲丁乙,甲丁乙不苟言笑,脸上又有两道伤疤,看着凶恶得很。潘子不敢贫嘴,战战栗栗地问了声好,就不再多说。
火小邪问道:“甲丁乙大哥,你要去哪里?”
甲丁乙说道:“火小邪,你跟着我走,潘子不行。”
火小邪大惊:“为什么?”
甲丁乙说道:“潘子油尖嘴滑,藏不住秘密,信不过,不能带着他走。”
潘子的赖子劲头一下子被甲丁乙激起,怒道:“你这个人真是不讲道理,我喜欢说话,是我要讨生活,说相声的比我更能说,能说怎么了?得罪你了?我怎么就藏不住秘密,信不过了?我喜欢的人,我才多说话呢,你这个凶巴巴吧,只会冷笑,晚上走在路上,大板牙一哧,再挂上几根菜丝,活像个鬼,谁敢和你说话?小爷我七八岁就在江湖上闯荡,见过的不一定比你少,你不让我跟着,我还高兴得很呢!谁想跟着你了,大言不惭,装什么装嘛。藏不住秘密,什么秘密老子藏不住,你当你的秘密老子喜欢听啊?”
甲丁乙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好容易潘子骂完了,甲丁乙一掌举起来,冷冷骂道:“小王八羔子,看我揪掉你的舌头!”
潘子如同耗子一般钻开,仍然指着甲丁乙骂道:“你这么大一个人了,还欺负小孩,你真好意思啊,我瞧不起你,你来啊,我舌头伸着让你揪,吧啦吧啦吧啦。没辙了吧,我知道你没有功夫了,你就是一个傻大个,呸呸呸,装妖怪的傻大个。来啊,你揪我舌头,吧啦吧啦吧啦。碰我一下,咒你娶不上老婆,吧啦吧啦吧啦。”
甲丁乙气得两道伤疤通红,就要追出去抓潘子。
火小邪奋力拉住,央求道:“甲丁乙大哥,潘子只是贫嘴,他绝对不是那种信不过的人!我在平度受了伤以后,要不是他拼命扶着我,我根本见不到你。你带我离开的时候,也是潘子去给我找水喝。甲丁乙大哥,你就让潘子跟着我们一起走吧,他从小也是无父无母,四处为家的。”
潘子叫道:“火小邪,别求他,他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就是瞧不起他,鄙视他,他得意什么啊,甲丁乙,你这个狂妄自大的家伙,说了你还别不信,就你这样,活该被人废了武功。”潘子学着甲丁乙的口气,“喔……他油尖嘴滑,藏不住秘密,信不过,不能带着他走,喔……我是甲丁乙,我好厉害哦,我要揪掉你的舌头,喔喔……。”
甲丁乙气得过了头,竟忍不住哈哈哈笑了起来。
甲丁乙哼道:“潘子,骂得好!骂得好!我这么多年来,还没有人这么痛快地骂过我,好得很!好得很啊!你刚才一骂,我倒清醒了许多,我的确太狂妄了,嘿嘿,嘿嘿嘿嘿!活该如此。”
潘子说道:“知道了吧,哼。”
火小邪说道:“甲丁乙大哥,你就让潘子跟着我们吧。”
潘子嚷道:“火小邪,你别说了,我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我这就走,我才不愿意这个妖怪一路呢。火小邪,你也别跟着他走了,和他呆时间长了,肯定要变成他那副怪样子,咱们两个还是去开宗立派吧。”
火小邪听潘子这么一说,看了眼甲丁乙,真的露出了一丝犹豫之色。火小邪其实也不明白,他跟着甲丁乙干什么呢?就是因为甲丁乙知道他背上的伤是扰筋乱脉术?就是因为甲丁乙以前是火家弟子?难道是自己对火家还留有余念,心中不甘?
甲丁乙斜眼看到火小邪面露难色,并不解释,而是从怀中摸出一片金叶子,一把丢在潘子脚边。
潘子顿时眼睛就亮了,脑袋跟着金叶子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金叶子在石头上跳动,潘子脑袋也随着上下颤悠悠不止,舌头恨不得伸出嘴边半尺长。但潘子并没有立即捡起,而是醋溜一下把舌头收回嘴里,狠狠咽了一口口水,说道:“干嘛,贿赂我?你当老子贪财吗?我视钱财如粪土……”
甲丁乙说道:“潘子,路途迢迢,我这里有不少金子,不必担心路途花费,我面露丑陋,不宜出面,你比较精细,就管账吧,这金叶子你先拿着。”
潘子看着地上的金叶子,突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变,一步跳上把金叶子捡起来,揣在怀中,笑道:“甲丁乙大哥,甲丁乙大爷,你早说嘛!你们放心,有我在,保证大家吃得好睡得好。我管钱最有一套了,七七四十九,五八四十,三六十八,我操的咧,甲丁乙大哥真是慧眼识珠,算数、记账、采买物品、讨价还价都是我拿手好戏啊。甲丁乙大哥,刚才我骂你的,你就当我放了臭屁,咻的一下,已经被风吹跑了,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呦!甲丁乙大哥怎么可能会往心里去!您吩咐着,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潘子腆着脸就凑了过来,变化之快,火小邪也哭笑不得。
甲丁乙对潘子也没有了脾气,说道:“现在就走。”
三人略微观望了片刻,便都出了石洞,拣着低洼之处向前行去。
潘子跑在最前面,打探道路,火小邪和甲丁乙反而落在后面。火小邪比潘子身手好,背上的伤尽管无恙了,但动作太快还是会筋骨酸麻,所以走得不快。甲丁乙要是不被钉入火曜针,哪会落在后面,甲丁乙颇为无奈,如实对火小邪说了火曜针为何让他功力全失。
原来这火曜针乃是一种颇长的细针,一端带钩,但用力一捋,便能捋直,在火曜针是直的时候,和普通银针并无二异,可以用火家手法打入脊柱孔隙。火曜针一进入体内,温度一变,一端的钩子就即刻复原,钩住脊髓。按现代的说法,火曜针乃是一种记忆金属,能够自动恢复原样。
火曜针打入体内,没入皮肤之下,只有一个黑点,很难发现。并且由于一端钩住了脊髓,贸然取出必死无疑。火曜针在脊柱不同位置上,有不同功效。比如黑三鞭中的火曜针,并不影响他的行动,只是每月发作一次,发作时痛苦无比,是一种酷刑。甲丁乙身中三根火曜针,尽管平时无痛无痒,可一旦使劲,就好像身体神经反应被堵塞一般,造成力量无法连续,无法保持,无法爆发,自然一身功力,就无法发挥出来,真正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做一些寻常的事情。所以甲丁乙说自己还不及一个常人,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火曜针还有一击毙命,延迟毙命的数种杀人法,全凭打入火曜针时的劲头和位置,一击毙命倒也罢了,延迟毙命则有延迟多少时日的讲究,手段高强的火家高手,数枚火曜针下去,就能够做到让你三更死就绝不会拖到五更,真的是厉害之极。
火小邪问甲丁乙火家可有破解之法,甲丁乙说只有火王能解,历代火王登基之后,才会知道化解火曜针的法子,其他火家人,只会施针,不会化针。所以炎火堂所有人被逐出火家以后,毫无反击之力,火王严烈要是不给他们化针,他们就只能一辈子如此。
火小邪听得心惊,这火王的尊位果然有厉害的手段维护,不仅仅是靠世袭传承,火家规矩的。
火小邪不由得问道:“我中的不会是火曜针吧?扰筋乱脉术和火曜针有关吗?”
甲丁乙解释道:“我在你昏睡之时已经检查过,你中的不是火曜针,而是扰筋乱脉术,两者差别颇大。扰筋乱脉术是火家根据人体筋脉走向,在体外以点或线状施力,能够让人动作失常,比如你明明要给人一巴掌,结果这一巴掌却抽在了自己脸上。别说是人,扰筋乱脉术同样可以用在机械器具之上,只要判定机械各处施力的联系,可一击即破。之所以五行之中火克金,扰筋乱脉术便是一项必须掌握的本事。而我所说的,仍然只是粗浅的基础,扰筋乱脉术所有用法,只有火家九堂一法级别的人物才能知道。火小邪你背上的印记,虽说确实是扰筋乱脉术造成,但有什么用途,你为何能够自行化解,我也难以猜测具体原委。此事异常古怪,我只有把你带到我生长之地,请其他人来判断才行。”
火小邪惊道:“你生长之地?”
甲丁乙沉沉地说道:“也是炎火堂还活着的人,苟延残喘的地方,叫作净火谷,我们此行,就是要去此地。”
火小邪喃喃说道:“净火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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