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的两位郎君中午之前,便回到了家中。
被苏老爷骂也骂了,罚也罚了。
晚上吃了饭都睡觉了,刘一勇他们这边才刚回到驿馆之中。
和陈玄帆他们细说了,今日在东宫里的情形。
记录了口供的案卷中,只写了苏兴苏安两人知道的,关于黑教的消息。
留于纸面之上的言论,当然就不会有太多的细节之处。
比如,为何这两人会知道黑教的消息。
苏兴苏安的身上几乎可算是没有修为,也没有任何古怪的气息。
何况他们早就被从东宫,送回家中了。
如果是真的和黑教有染,这时候苏家就该被拿住问罪了才对。
哪能这么轻飘飘地放过?
“这两兄弟虽然蠢笨却听话,而他们的父亲却又是一个厉害人物。”
刘一勇眉头微皱的道,“他们两个流连于市井之中,和三教九流都有接触,而且出手大方来者不拒。”
甚至还混了一个仗义疏财,手眼通天的名头。
两兄弟对求上门的好朋友,很愿意伸手帮忙。
只要不是伤天害理和冒犯皇家的事,求到他们面前,但凡能拿出让他们心动的东西,十有八九都会答应。
答应了便会十中有九的能办到。
所以黑市里,不少的人都捧着他们两个。
他们俩又有个爱好,就是爱听些江湖上的趣事,喜欢听英雄了得的事迹。
哪家宗门里出了天骄,哪家帮派里出了大美人,风流韵事还是恩怨情仇,他们都爱听。
说的有趣了不仅有赏,还有可能收你当自己人。
受了欺负能报他们的名字。
“其实他们哪是爱听故事?他们是爱打听旁人的隐秘之事。”
崔霁接着道,“那些在市井里厮混的家伙,没过多久就摸清楚了其中的关窍。”
而且是只爱听大唐中有名有姓之人的隐秘之事。
于是,这些秘事,就源源不断的送到了他们两人耳边。
喜欢听别人的秘密,算是一个怪癖。
但是天下有怪癖的人多了去了,能投其所好的换到好处,便有人愿意去做。
黑教的消息就是这么听来的。
邪教之徒,但凡在大唐之内,总要和人接触。
何况,他们所行之事,应该算是大秘密了。
往两位苏公子面前说,肯定能换到大好处。
当然,这些消息里面,肯定有不少都是道听途说,不一定是真的。
但若是相互印证,也能找出一些真的出来。
虽然往苏家两兄弟面前,以这些秘事献殷勤之人,身份地位实力都不会太高,真正的强人也看不上他们。
可就偏偏是这些小喽啰,往往能不被察觉的留意到一些消息。
尤其是一些常在赌坊酒楼里厮混的人。
他们仅凭察言观色的本事,瞥一眼一个人脚上的鞋,或者听人说话的气息口音,便能看出对方的来处,对方的来意。
还能从两个人简短的几句话里,就推测出他们想干什么。
甚至可以通过一个眼神,一个举动,便猜出两人的关系。
这和脑子无关,全凭得求活的本能。
而恰好,苏家兄弟不仅爱听有名之人的秘事,还爱听这长安城内的奇事怪事。
譬如,有哪家娘子明明买得起好胭脂,却偏要来便宜的胭脂铺,原来是为了会情郎。
久而久之,这些不符合常理的怪事趣事,就也人留意着,说到了苏家兄弟面前。
“他们还将两兄弟引到了黑市里。黑市之中常来常往的,都是些在长安城里混事经年的,对长安城不熟悉的,也不敢去。所以外来人,尤其是奇怪的外来之人,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邪教之徒会避开有修为之人,但对普通人却不会那么戒备。
尤其是那些本就该出现的人。
住客栈下酒肆,难道还能不和小二打交道?
这些人反正也无法察觉他们的身份。
可是,并不是有修为感应到气息,才能确认身份的。
混迹石井的小喽啰,自有一套识人的手段。
他们中最蠢笨之人,也能一眼看出贼和官。
苏家兄弟的黑教消息,就是这么来的。
他们只是听说了,却不会去查。
听了这些回去后,便是为了说给他们的父亲听。
父亲听了高兴,就不会拦着他们出去玩乐享受。
“这兄弟二人,大概还以为他们的父亲是因此事,才不拦着他们去黑市的。”崔霁摇头笑道。
却没想过,苏老爷是有意为之。
“其实未必不知道,只是相信父亲不会害他们,所以便乐得如此。”刘一勇却觉得苏兴苏安没有蠢到毫无察觉,他们不过是被人遮挡在羽翼之下,庇护的太好了。
“而且苏老爷待儿子们,也的确是一片慈父之心。”
他下了严令,命苏兴苏安每次出来厮混之后,都必须先回府中一趟。
被府中供奉查验身上的气息,服食驱除邪祟的丹药,再用净水洗过手和脸,换了衣裳才能再出门见客。
若是去宫中见姐姐,就需更谨慎些。
要通了头发洗了澡,才能再过去。
说起来,苏老爷也算是教子有方。
两个儿子十分听话。
这次被刘一勇他们押着进东宫之前,还在嚎叫痛骂着,说他们二人没洗澡不能去。
等到了太子殿下面前,问清楚了缘由,在场的人都沉默了一瞬。
不得不佩服苏老爷管教儿子的手段,也佩服他的谨慎。
知道儿子们不聪明,容易被人利用。
就告诉他们,无论外面人给了什么,都不许往太子殿下身边带,连一句话都一个字都不许带过去。
去东宫之前,身上里里外外从头到脚都要查验。
杜绝他们被人当做筏子的隐患。
害人的手段太多了,可以说是防不胜防。
就算是再聪明的人,也会有不留神的时候。
猫抓老鼠还有个打盹的时候,况且这还是有心算无心。
还不如早早的立下规矩,勤勤恳恳的执行,反倒是能起到绝佳的效果。
至少将隐患发生的可能压到了最低。
看苏家两兄弟哀嚎的模样,就知道他们不敢对老父亲阳奉阴违。
所以,人愚蠢不可怕,只要肯听话,也不会过得太差。
“这话说得对也不对,人家是有个好爹呀。要是孩子不聪明,父母更差的,可怎么办?越听越糟。”
陈玄帆却有感而发的说道。
有些父母也一辈子都在原地打转,过得一团糟,能给孩子提供的经验和帮助,不说没有吧,也很有限。
爱孩子的怕孩子飞得高摔了,不爱孩子怕没人养老的,担心飞走了不回来,就拼命地往身边栓。
善良的父母帮不上忙又不舍得栓孩子,一年到头见不到几回,往往过得孤单苦闷。
他还见过父母等孩子一毕业,就退休在家,等着孩子养,一开口要两万零花钱的。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想到被自己揍了一顿的苏家两兄弟,竟然有这么好的爹。
陈玄帆心里很有点不得劲儿。
娘的,命真好!
然后他起身往外走。
“哎?玄帆,你干什么去?”刘一勇皱眉道,“这天都黑了,你又要去哪个黑市?”
没有缘由的跑去,不合适吧?
“队正,我不出去。”陈玄帆摆手道,“我去看看金少爷。”
“嗯?”刘一勇愣了,这时候去看金若雪干什么?
他看向崔霁。
崔霁也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
霍山忍不住挑了下眉,对刘一勇道:“队正,你可记得,玄帆曾说,人的快乐往往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娘的。”刘一勇懂了。“那他也不用走得这么快吧?老子话还没说完呢!”
他回来说这些,可不是为了要夸苏家厉害,父子情深的。
而是由此得出的结论。
到今日为止,甲字队的兄弟们已经将东宫上下,内外左右,无论是人还是地方,都查了一遍。
而且,可以保证,无一疏漏。
苏家人是最后一个可疑之处,现在都已经排除了。
那么,刘一勇便不得不猜测,这次的太子殿下坠马,不是外人所为了。
因为凡是发生过的,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
不管清理的多干净。
别忘了,所谓的清理,便是将牵扯其中的人或其他抹去。
东宫之中,自太子坠马到此时,无人死亡,也无人离开。
这很反常。
不仅是他们甲字队,朱雀军玄武军甚至是神秘的青龙军,应该都出手查过,不可能都是一无所获。
按照常理,早该逼死几个替罪羊了。
可是,太子殿下坠马若是他自己所为……那他是意欲何为,箭指何处呢?
这和他们甲字队是否有关系?
毕竟他们要做的便是保护太子殿下的安危,总要知道,敌人是谁。
“队正,无妨,玄帆这么聪明,肯定早就猜到了。”
霍山淡淡的笑道,“至于太子殿下的目的,我却还未曾想到。不过于我们而言,太子殿下却早已给指明了敌人是谁”
“山爷是说,黑教?”崔霁答言。
“嗯。”霍山点头。
崔霁道:“我也以为是。”
这就是英雄所见略同。
“伙长那么聪明,定然也想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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