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祯怔住。
“说啊。”柔妃轻声催促,很是好奇的样子,“是像你多一点,还是像他多一点?”
“……”
沈祯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是个女孩,现在她还小,像谁……看不太分明。”
“哦。”柔妃点点头,“说的也是,不过女孩子还是要像你一点更好,端庄漂亮,养眼耐看。”
“下次进宫的时候带着孩子一起来,让我也看看。”
沈祯恭敬地应了一声“好”。
接下去,柔妃便一直牵着沈祯的手与她闲话家常。
她十分热情,且不端着架子。
从沈祯见到她开始,柔妃便不曾自称过一声本宫。
不管是对着沈祯,还是对着底下的太监宫女们,亲和力十足,实在是让人控制不住心生好感。
沈祯入宫之前做的好多准备,完全用不上。
紧绷的心情,也因为柔妃的态度而变得舒缓放松。
“哎,说起来也是委屈你了,我生的那臭小子什么德行,你嫁给他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柔妃叹息着说了一声,惹来她身后服侍的大宫女笑声不止:“娘娘又在嫌弃殿下了,您总嫌弃他,也不怕殿下生气。”
“他爱生气就去生气,反正气的是他气不到我!”柔妃哼了一声,扯唇说道:“我就是不待见他!”
话落她转向沈祯,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嫁给他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好好管着他啊,别放出去再招摇过市,丢人现眼了。”
“其实我一直以为他是要做光棍的。”
“……”
沈祯唇瓣轻抿,神色古怪。
她实在是没想到,柔妃竟然对自己的儿子这般嫌弃,还用“招摇过市”、“丢人现眼”、“牛粪”、“光棍”一类的词汇形容。
这世上的母亲大多是护犊子的。
与人交谈时说起自己的孩子,可能会自谦自贬,但自谦自贬其实只是一种客气的人情世故。
旁人的孩子再好,她自己的孩子在心里也是最好的
可此时沈祯看柔妃那表情,是真的对儿子嫌弃的不得了,那不是谦虚的做样子。
而且还把光棍这样的词叩在顾靖渊的头上。
光棍……在民间可说的是不务正业、坑蒙拐骗的,地痞流氓一类的单身男子。
柔妃念叨了会儿逆子的各种不好,摇着团扇叹了口气,“他不是排行十一么?”
沈祯点点头。
柔妃拉住她的手:“你别不说话,‘嗯’一声也好嘛,你看你进来到这会儿只说了几个字,一直是我在说。”
“你这样安静,显得我很多话很呱噪,我会不好意思的。”
“……”沈祯默了默,浅笑着说:“柔妃娘娘是个很有趣的人,说话也有意思,怎会呱噪?”
“他排行十一,然后如何?娘娘请继续。”
柔妃这才笑眯眯的,轻拍着沈祯的手背又说:“他排行十一,他的生辰是十一月,正好是十一日。”
“一个人身上挂了六个一啊。”
“他不做光棍谁做光棍?”
沈祯迟疑:“一和光棍有什么联系吗?”
“当然有联系了!”
柔妃一招手,身后伺候的大宫女很快送了纸张和一个筷子样的物事来。
她放开沈祯的手,一手抻开纸张一手拿起那筷子,在纸上唰唰唰写下六个一,然后纸张一转递到沈祯面前。
“你看,全是光溜溜的棍子,这么一看就是光棍命嘛!”
沈祯黛眉轻蹙。
她没看出光棍命,倒是对柔妃手上那个筷子一样可以写出痕迹的东西很感兴趣。
柔妃是个心明眼亮的,注意到沈祯的目光落在何处,心中一动,指尖也随之一动。
那“筷子”从她尾指和无名指的缝隙转了两个圈,滑到了拇指和食指之间,被她轻轻捏住。
“这个叫做铅笔。”
柔妃笑眯眯地说:“我这里有很多,你走的时候带一些回去玩……我这里还有一些其他好玩的东西,走,我带你看看去!”
柔妃是自来熟的热络性子。
沈祯原本端庄娴雅,进退有礼,其实性子很是清冷,重生一遭之后对人更冷淡了几分。
但柔妃实在热情。
她的东西也实在让人好奇。
沈祯便就那般与柔妃手牵着手进了内殿,徒留采薇站在原地瞪大眼。
柔妃娘娘怎么这样……随意的吓人?!
一边的宫女上前来:“妹妹不必担心,娘娘不会吃了永嘉郡主的,娘娘啊……就是这样的性子,只有对喜欢的人才这般的。”
“……”
采薇愣愣地点头,逐渐也回过味来。
如果柔妃娘娘是这样的,那以后小姐和柔妃娘娘必定没有婆媳矛盾,日子会好过许多啊!
“咦?”
这时,一边的小宫女低呼道:“殿下到了!”
*
凤仪宫
皇后端坐在凤位之上,手中捧着茶盏轻抿了一口,冰冷的眸光落到大殿正中。
沈瑶以大礼的姿势叩拜在地,双手伸开覆在地毯上,额头放在两手中间,紧贴地面。
她进到凤仪宫后,便一直持续这个姿势。
皇后不曾让她起身,还说她行礼的姿势不太规范,让两个宫娥上前纠正。
两个宫娥协助沈瑶摆好了姿势。
之后但凡沈瑶稍有晃动,那两个宫娥便立即上手,扭着沈瑶胳膊,或者按住她的肩膀,强迫地将她摆正。
那两个宫娥的手真的很重。
沈瑶觉得,自己的肩膀和手臂定然都被她们掐青了!
她早知道今日来会被皇后刁难,自己做了一些心理准备。
先前沈逸专门交代她如何应对,她也认真记下,想着见机行事。
结果皇后根本不给她应对的机会。
她一来就是直接冷酷的下马威!
皇后……这个狠毒的老女人!
还有沈祯——
都是沈祯得罪了皇后,才叫皇后对自己这样刁难!
凤椅之上,皇后淡淡发问:“沈二小姐是否不服?”
沈瑶连忙收敛心底的憎恨,低声说道:“臣女不敢——”
皇后冷笑道:“原来是不敢不服,不是心服口服啊,也是,沈二小姐有父亲和兄长撑腰,自是有几分傲骨的。”
“既然如此,那沈二小姐便再跪一会儿吧。”
沈瑶脸色惨白,额头的细汗凝成汗珠,滴滴哒哒往地毯上掉。
她没想到自己只是说了几个字而已,就被皇后这样刁难。
一时间愤恨又委屈。
些许细汗顺着额角滑入眼眶之中,刺激着她本就发酸发涩的眼睛,瞬间就流出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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