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天才的模样
三殿之上。
一处肉眼无法窥测的古老宫殿。
白衣童子悄然飞落在了宫殿前。
目光落在宫殿上，神情冷淡地开口道：
“你唤吾来何事？”
宫殿内，顿时传出了一道清朗的声音：
“渔阳祖师恕罪，有一事，非得祖师出手不可。”
白衣童子神色微动，只是面容依旧没什么表情，冷淡道：
“何事？”
宫殿内那道声音也并未卖关子，直接道：
“是万法峰的姚师侄。”
白衣童子的脸上，第一次皱起了眉头：
“那个姚无敌？”
“你不是刚革去他的镇守职务么？还是吾亲去取了他的镇守令……还让吾指点他一下，现在又有什么事？”
“那是二长老那边的提议，但也正和我意，所以便顺水推舟了。”
清朗声音笑呵呵道。
“不过，我这次请动祖师，并非是为了此事，而是希望祖师能够为他护道。”
白衣童子不由得再次皱起了眉头：
“为他护道？他值得？”
“值得。”
宫殿内，那道清朗声音肯定道：
“祖师应该也知道，万法脉在数万年前，仍能诞生出炼虚修士……只不过近些年，天地衰微愈发明显，万法脉受到了影响，因而越发难以突破，但并非没有希望，而一旦姚师侄突破，以其元婴境无敌之姿，化神境内，恐怕也鲜少有人能敌得过他。”
“姚师侄已经走到了元婴境极限，却迟迟没有窥见道机，只因为一直以来，宗门都给他提供了太过舒适的环境，使得他缺少了一场真正立心立道的磨炼。”
“而就在刚刚，他终于接了那个专门留给他的阻击僧王信的任务。”
听到这话，白衣童子不由得微微皱眉：
“……僧王信是谁？”
“呃……”
宫殿内的声音微微一滞，旋即无奈苦笑道：
“一位西陀洲的化神前期修士。”
“哦。”
白衣童子听到这个，不太在意地点点头：
“以此子底蕴，想赢化神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打平的可能性一成不到，输而不死的可能性倒是不小，不过若要明心立道，获得‘道机’，可能性也同样不足一成，大概率会破了道心……你是不是太着急了些？”
宫殿里顿时一阵沉默，旋即一道幽幽的叹息之声响起：
“天地已变，我等岂能坐守……”
白衣童子闻言，冷淡的脸上，却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
“出手一次，一万块极品灵石，别拿功勋糊弄吾。”
宫殿之中，顿时悠悠飞出了一只储物法器。
那道清朗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早已为祖师您备好了。”
白衣童子见状，冷淡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那就走这一遭吧，吾要跟着他么？”
宫殿内的存在微微沉吟，旋即道：
“不必，万法脉修士神魂不弱，若是一直跟着，他多半会有察觉，您直接在‘风啸海峡’那边等着便好，僧王信被长生宗驱逐之下，必然会从那里经过……”
白衣童子了然，旋即一振衣袖，转眼便已消失不见。
身后的宫殿内。
一尊长须修士透过宫殿门窗上的微透窗纸，目送着白衣童子远去，缓缓叹了一口气：
“你可不要让本宗主失望啊……那可太亏了。”
……
“我听姚师兄说，你并没有学习过成体系的御兽知识是么？”
华丽的屋舍内，齐晏随意问道。
王魃恭敬地立在其面前，立刻点头道：
“是，我之前都是自己搜集各类御兽相关的书籍，大多都是一些散修杂记和一些小宗门的书籍，自己东学一点，西学一点，确实不成体系，对灵兽选种、培育、教授法术等都不是太懂。”
他对自己的缺陷并不隐瞒。
求学便要有求学的心态，既然打算来学知识，那么就算以前有点成绩，也该全然忘记。
而他所说的这些，也都是他自觉不足之处。
当然，也许还有其他不足，只是他自己没有发觉而已。
齐晏闻言并不意外。
他在王魃入宗考核时，便看到了不少与御兽有关的杂书，显然对方完全是野路子。
不过听到王魃自呈的这些不足，还是不由得皱起眉头：
“看来你的基础恐怕比我预想得还要差……茶就放这边吧，莫祁，正好你也在旁边一起听吧。”
莫祁端着茶水进来，闻言连忙将茶水端到了齐晏面前的桌案上。
馥郁的茶香顿时充斥着整个屋内，王魃嗅了一下，直觉脑子顿时一清，思维似乎都敏捷了许多。
比起上次王魃在玲珑鬼市时喝的三阶灵茶都要好上不少。
不过让王魃有些无语的是，莫祁端来的茶水，除了茶壶之外，只有一个杯盏。
齐晏却似是习以为常，也并没有给王魃也来一杯的意思。
端起莫祁倒好的茶水，微微吹了吹，茶气杳杳，茶水却是没有丝毫波澜，轻轻抿了一口，旋即放下茶盏对王魃道：
“这样吧，我先考考你，也算是摸清你的情况，之后也好对症下药。”
王魃闻言，顿时便将心中的一点无语抛之脑后，连忙站直了身体。
同时心底也微微有些紧张。
能被称为元婴境御兽第一人，想来对方出的题目肯定不会简单，自己肯定是做不到全都会，但是也不能太过拉胯了。
不然未免也有些丢师父的脸。
“莫祁，你也在旁边听着，他若是有答不上来的地方，你替他回答。”
齐晏淡淡道。
“是，师尊！”
莫祁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忍不住面露惊喜。
立刻站直了身子，目光不由得朝王魃撇去，眼中带着一丝解气。
对于这位王师兄，他的确是心有不满。
之前入宗考核时，他本想在考核过程中一鸣惊人，为师尊争光，也能给自己挣得一个在宗门上层面前露脸的机会。
然而先是那个开辟了皮毛之道的元婴女修直接夺走了所有人的风头，之后，这位王师兄也以执事职位入宗，成为那个元婴女修之后，最亮眼之人。
而他本以为自己也能和王师兄一样，以执事之位入宗，却没想到迎来的却是一句‘回去等通知’。
最后只能以从事的身份，入职御兽部。
这对心高气傲的莫祁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而自从考核结束之后，师尊对待他，更是鲜少有什么好脸色。
根据兽峰内那些师兄的说法，师祖似乎颇为看好这位王师兄，便连师父似乎也有些后悔没有收王师兄为徒……
这番前后落差，令本来自傲的莫祁心中憋了一口气。
也难免对王魃多了几分怨气。
如今眼见齐晏明显更倾向于自己，莫祁只觉得心头一阵畅快。
“果然，师尊还是更青睐我的。”
王魃却是不清楚莫祁的心态，恭敬地站在桌案前，等着齐晏出题。
而齐晏微微思索，便当即开口道：
“我也不考你太难的，我问你，伏国有兽，名为‘飞獾’，乃是二阶下品灵兽，天生惧水，我若是想将之驯服，使其有入水之能，该如何做？”
莫祁听到这个问题，顿时眼睛一亮，这题简单！
他连忙看向王魃。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这道题目对这位王师兄，似乎也没什么难度。
对方从容答道：
“飞獾看到的，都是人决定的，可以采‘毒风草’蒙其五感，丢之入水中……”
齐晏闻言微微皱眉，不过并未说什么。
只是勉强点点头。
又道：“‘单尾幽狸’虽是一阶下品灵兽，可血脉纷繁，其有七种培育方向，你可试言之。”
听到题目，莫祁连忙看向王魃。
然而让他再度有些失望的是，对于这个已经略有些冷门的问题，对方却回答得简洁干脆。
而齐晏的眼中却是微微有些诧异。
他隐约感觉，王魃的基础，似乎并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差。
不过这一两个问题也说明不了什么，还需要更多的问询才行。
又接连问了几个三阶之下的问题。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面对这些问题，王魃却都是不假思索便回答了出来。
而回答的内容，便是他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当然有些回答，若是以元婴层次看来并不正确，但是对于筑基乃至金丹来说，却又是唯一的答案。
这样的过程，让他看向王魃的眼神，讶异之余，也不由得多了一丝遗憾。
这一点，连他自己都没能察觉到。
然而莫祁在一旁，却是完整见证了整个过程，察觉到齐晏眼神的微妙变化，他顿时心头不甘。
“他怎么……怎么还没有遇到不会的啊！这些我也都会啊！”
而这个时候，齐晏却是再度开口：
“给你一条黑炁蛇，你会如何培育？”
莫祁听到这个问题，顿时心中一跳！
旋即不由得连忙看向旁边的王魃。
这个题，他熟啊！
甚至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他如今主要培育的灵兽，便是以黑炁蛇为母本，拔选出其中的‘黑庙蛇’血脉，着重培育，从而将一头仅有一阶极品的黑炁蛇，培养成三阶下品灵兽黑庙蛇。
品阶跨度之大，毫无疑问，是黑炁蛇的最佳培育方向。
而让莫祁惊喜的是，这一次，王魃却是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道：
“齐师叔……黑炁蛇是什么样的？”
莫祁一愣。
齐晏也有些诧异，不过想到对方毕竟出身低微，知识学得驳杂，对风临洲内的灵兽也不可能尽数都知道，当下便将黑炁蛇的特性、情况，等等，都说了一遍，随后又让莫祁从灵兽袋里取出了一条给王魃查看了一番。
莫祁倒是难得大方了一次。
反正待会就该轮到他来表演了。
王魃看了一会，旋即认真思索了一番。
齐晏也并未打扰，耐心地喝着茶水，不过并不是太抱希望。
莫祁在旁边却是等得有些着急了，他都已经酝酿好要说的内容。
而这个时候，王魃却似乎终于想通了什么，眉头微松，缓缓开口：
“黑炁蛇可以松花灵脂、稻羽蛇毒……”
听着王魃的口述，一旁的莫祁一开始还不以为然，然而听着听着，他还是愣住了。
因为王魃所给出的培育方向，并不是黑庙蛇，而是另外一种二阶极品灵蛇。
虽然比不上三阶下品的黑庙蛇，但是第一次见到黑炁蛇，便能给出二阶极品的培育路径……
莫祁怔怔看着身旁的这个样貌普通的修士，第一次察觉到了自己和对方之间的真正差距。
“难怪，师祖会如此看重他。”
“太强了，他甚至修为还不如我……这才是真正的御兽天才的样子吗？”
尽管他知道更高一个品阶的黑庙蛇培育路径，可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却半点也没有高兴的感觉。
而听到王魃的口述，齐晏冷漠的脸上依旧没有太多的表情。
只是僵在嘴巴前的那只捏着茶盏的手，却足以说明问题。
“……之后，应该便可以培育出一条二阶极品的灵蛇。”
听到最后一个字，莫祁蓦然一松，只觉得整个人都一下子松垮了下来。
“终于结束了。”
这种感受着对方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压制自己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痛苦了。
简直每一息都是煎熬。
齐晏也终于将茶水递到了嘴边，只是微微皱起的茶水却显示出了他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而就在这时，王魃却又开口道：
“……这个时候，我们可以将这只培育出来的二阶极品灵蛇，再进行血脉的提纯，三次提纯强化之后，应该便可以培育出三阶上品灵蛇，不过我对三阶灵兽完全不懂，只有第一次提纯的大概思路，用昇龙秘毛……”
莫祁瞬间怔在了原地。
而齐晏冷漠的脸上，亦是第一次露出了动容之色。
王魃一口气将自己的想法说完。
而等他说完之后，他才发现，整个屋内，一片寂静。
王魃顿时心中一紧。
难道是他哪里说错了？
而这时，齐晏却是又忽然开口，问道：
“三阶凤尾虎若要晋升，该以何种灵材为主药？”
王魃有些错愕，这个超纲了啊，都到三阶了。
旋即无奈摇头道：“王魃不会。”
齐晏却丝毫也没有停的意思，也没有让莫祁回答，而是又开口问道：
“九趾龟的龟甲善能卜卦，该培育到何时才能被取用？”
王魃闻言，再度无奈摇头。
这什么九趾龟，他听都没听过。
齐晏却是一连问了七八个问题，然而这些问题，王魃却是一个也回答不上来。
因为他遇到了曾经没能通关百问楼时的同样一个问题——他严重缺少二阶往上的知识。
看着王魃接连回答不上来的样子，齐晏的面容不由得舒缓了许多。
旁边的莫祁反倒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隐约察觉到了师尊的想法。
显然是之前的问题都被王魃回答出来，实在是有失颜面，因而故意问一些三阶的问题。
没有御兽方面传承的王魃自然答不上来，如此也算是保留了师尊的颜面。
毕竟若是传出去，元婴境御兽第一人居然都没能难倒一个区区筑基修士，而且还不是专修御兽的，实在是太过没面子了。
而王魃一开始没想到这茬，但是后面倒是也渐渐意识到了这点，主动配合起来。
“行了，就到这里吧，你的基础确实不太行……”
齐晏不动声色道。
王魃顿时面露惭色。
“师叔所言极是，弟子也是这般想的。”
而一旁的莫祁则是心虚地低下了头。
这实在是没脸见人啊。
见被自己蒙骗了还犹未察觉，反倒是一脸惭愧、诚恳的王魃，齐晏也难得有一丝羞赧之感，侧头咳嗽了一声道：
“不过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比起一般人，你在御兽方面，也还是有点天赋的，当然，并不多。”
“我也大概明白你的问题在哪里了……莫祁，你去把我的那套《御兽卷》卷一、卷二都拿过来。”
“《御兽卷》？”
王魃听到这个名字，先是觉得有些耳熟，旋即立刻想起来，正是之前唐籍送给他的一册御兽相关的书卷。
不过当时唐籍只给了他卷一。
涉及到的内容，也基本上都局限于一阶和二阶。
他连忙道：“师叔，之前唐籍师叔给了我《卷一》的部分。”
“唐师弟？”
听到这个名字，齐晏的眼中顿时闪过了一丝复杂难言。
对这个师弟，他是真的气。
不过如今再说这些也是无用。
很快，莫祁便将两册书卷都拿了过来。
齐晏从中取出了《卷二》，交给了王魃。
“这是我御兽脉历代峰主编纂，别的不说，整个风临洲九成九的原生灵兽，都有记录，这卷二，便是涉及三阶的内容，你回去之后需要好好研读，将这些东西全都记住且理解之后，你再来我这里……”
王魃闻言，心中顿时惊喜不已。
这《御兽卷》他第一次去万象经库的时候便问过，不过当时就死了心，因为这《御兽卷》共计五卷，卷一只需要十点功勋便能借阅，而卷二却需要五十点，之后，每卷的价格都翻倍。
他身上也就上次卖了灵鸡精华得了两点功勋，根本不够。
没想到这位看他并不顺眼的齐师叔，倒是还算大方。
想到这里，王魃也连忙客气地向对方行了一礼。
“多谢齐师叔。”
哪怕对方是看在师父的份上，但自己毕竟也是享受到了福利，该客气还是要客气。
齐晏却是端起茶来，自顾自喝着茶水。
王魃顿时识趣地提出了告辞。
莫祁主动将王魃送了出去。
……
待王魃回到万法峰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步蝉如今种植灵植重新步上了正轨，虽说挺着个肚子，但也忙个不停，王魃回来的时候，也准备好了晚饭。
让王魃意外的是，师父姚无敌竟然也在。
“来，修行也要张弛有度，偶尔也要休息下。”
姚无敌坐在桌子前，笑哈哈道。
王魃顿时不由得好奇道：“师父心情似乎不错啊，是有什么好事么？”
“哈哈，自然是好事，你师父我这次想要冲刺一下化神境界了……”
姚无敌得意洋洋道。
王魃闻言先是一愣，旋即不由得大喜：“师父您要晋升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也没听您之前讲？”
姚无敌却是笑哈哈摆手道：
“这不是刚有感觉么！嗯，正好也和你说一下，我准备先离开宗门一阵子，酝酿一下心境。”
修士越到后面，越重视心境，这点王魃也是知道的，所以也不疑有他。
想了想，连忙从自己的储物戒指里，取出了一坛灵酒。
“师父，咱们喝一个，预祝您顺利化神，一飞冲天！”
步蝉听到姚无敌要冲刺化神，也连忙又炒了几个菜端上来。
“赶紧叫你道侣一起吃，人怀着肚子还干活，你这像什么话！”
姚无敌瞪着王魃道。
三人于是就着夜色，在万法峰峰顶上，吃吃喝喝了一夜。
当然，主要是姚无敌吹牛，底下王魃和步蝉都憨憨听着。
一夜过去。
天光熹微。
王魃看着姚无敌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
不知道为何，他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只是他也不知道，这不安到底是从何而来。
但他的生活却并没有因为姚无敌的离去，而有所变化。
接下来的日子。
每日，他的时间除了修行万法一意功外，便完全沉浸在御兽卷卷二中，吸收着大量关于三阶灵兽的知识。
甲十五和甲十七以及戊猿王也都被他放了出来。
不时会拿甲十五、戊猿王印证自己从御兽卷·卷二中学到的东西，对于三阶灵兽的认知，也一天天增强。
他本来便对灵兽有着极深的认知，所欠缺的也只是更高阶的知识而已。
而甲十七也在他的培育下，身体越发成熟，也许要不了太久，也能够自行扛过金丹劫。
偶尔对御兽卷的内容有不理解的地方，他便会去兽峰找齐晏。
当然，大部分的时间，他仍然是在灵食部。
这一日。
他终于忙完了本月的份额，就见田伏一脸无奈地走了过来。
“王执事，我想和您请个假。”
“请几日？”
王魃疑惑道：“你直接和孔执事那边说不就行了么？”
田伏微微摇头道：
“恐怕不行，我被少阴山选中了。”
“三日之后，便要去西海国附近轮值巡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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