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一开始就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也该知道，我的医术是我娘教的，绝不会差。”
之前几次都被他给混了过去，叶楚月这次不肯再退让，执着地要问出一个答案来，“那为什么在临岳城的时候，我提出要给你解毒你却不肯？”
“之后几次也是，我每次提这事儿，你都表现的特别抗拒。”
叶楚月皱着眉道：“我原本以为，那寒毒是你故意种到自己身上，为了遮掩你体内原本存在的那种毒。”
“那你不愿意让我给你解毒，应该也是怕外人知道了你体内原本就潜藏的那种毒的来源。”
“可刚才你说了，你不是云中城的人，是被仇家害了才染上这种毒的，那这种推测就不成立了。”
“既然你不怕这种毒被人知道，那为什么不让我解？”
“叶大夫，你自认你的医术能比你娘还好吗？”
夜墨寒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让叶楚月不由愣了一下。
原主的记忆里，她母亲的医术确实是挺高明的。
叶楚月自认医术不会比原主的母亲差，可原主的母亲现在都已经过世了，没法比一场，她也不好断言说自己的医术一定就比原主母亲好。
这问题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所以索性沉默着没有吭声。
可她这样的反应在夜墨寒看来，就等于她是默认了她还没有超越她母亲的自信。
“那毒是你母亲自己研制出来的，没人比她更清楚那毒的成分和效果。饶是如此，她在世的时候，用了整整八年也没能将那解药研制出来。”
夜墨寒看向叶楚月轻摇了摇头，“更何况是你呢。”
叶楚月一听这话火气噌一下就蹿了起来，“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的医术？！”
“不是怀疑你的医术。”夜墨寒道，“我是对我的身体情况太过清楚了。”
“就算是一直用药吊着命，我也没有下一个八年去等了。既是如此，又何必再劳烦你为我浪费心力呢。”
叶楚月的眉心都拧成了一个死结，“你这是已经做好了随时都会死的准备了是吧？”
“也不是。”夜墨寒轻笑道，“若是有活路，谁也不想往死路上走。可我现在又没别的路可选，也不过是希望最后的这一段路能走的有意义些罢了。”
叶楚月听完他这番话，良久都没有应声。
她一直觉得夜墨寒就是作，明明有活下去的可能，为什么不尝试呢。
可现在想想，她才认识他多久，又了解他多少呢？
他以前到底试过多少次，又绝望了多少次，才会变成像现在这样，能把死都说的这般淡定泰然。
若他是尝试了无数次，已经对解毒这事彻底绝望了，那她又凭什么要求夜墨寒无条件的信任她，放心把命，把那仅剩的有限的时日交到她手里呢。
说到底，是她自大了。
是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罢了。
想清楚了这一茬儿，她不由叹了口气，一时间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儿。
似乎该释然的，可她又莫名觉得胸口好像憋闷地更厉害了。
看叶楚月沉着脸坐在那儿半晌没吭声，像是在默默跟谁怄气似地，夜墨寒察觉她的状态不太对劲，试探着喊了一声，“叶大夫？”
话音未落，叶楚月便猛地站起了身来，突然说了句，“我明白了。”
这话实在是太突兀了，夜墨寒一时间都没想明白她这是明白什么了。
叶楚月也没解释，起身走到他身边儿去，示意他转过身背对着她，跟着便抬手把他背上那些银针一一取下。
“也是我考虑不周到，只因为对你身上那毒感兴趣，就缠着想给你解毒，却忽略了你的感受，这确实是我不对。”
她取出最后一根针，跟着说了句，“你放心，这事儿我以后都不会再提了。”
夜墨寒的身子倏然一僵，一双手骤然紧握成拳。
叶楚月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这细微的反应，走到桌旁从行医箱里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来，又倒了一杯白水一起送到了夜墨寒面前。
“把这个吃了，能保证你维持正常体温到明天晚上，那时候我们应该也已经到西桐城了。”
夜墨寒从她手里接过药合水吃下。
叶楚月就借着这功夫把银针一一消毒收入了针囊里，跟着把行医箱也合了起来。
“没什么别的事儿我就回自己房间了，休息两个时辰我们就出发。”
她说着背起行医箱就大步朝门口走去。
夜墨寒穿好衣服起身去送她，就见她出了门之后突然回过头来又补了一句，“对了，还有一件事。”
看夜墨寒也到了门口，她仰起头看向他，正色道：“我娘是我娘，我是我，她现在已经不在世了，你没必要把欠她的所谓‘恩情’回报到我身上。”
“你又不欠我的，你对我照顾的太过……”叶楚月浅浅蹙起眉道，“那不就等于我欠了你了？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所以从今天开始，你怎么对旁人就怎么对我就成了，不用对我有什么特别关照，免得外人再说些闲言碎语。”
叶楚月说完这话，对他道了一句“早点休息”跟着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夜墨寒站在门口，盯着她离开的背影眼底一片深邃沉暗，宛如凝着一团浓的化不开的墨色。
叶楚月可不知道夜墨寒心里藏着怎样的心思，今晚和夜墨寒这一番谈话，里面的信息量太大，她这会儿还有点儿理不清头绪。
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她也没急着休息，而是走到了房里的书桌前，摊开一张宣纸，取毛笔沾了墨，在那宣纸上分别写下了几个字。
云中城，毒药，黎曦，姬铭礼，叶少城。
按照现在知道的线索，云中城之所以被攻破，是因为有人往水源里下了毒，而最有可能下毒的人，就是姬铭礼。
那摧毁了整个云中城的毒药，是她的母亲黎曦研制出来的。
而黎曦最后却死了，明面儿上说是死于疫症，可明显还另有隐情。
连她爷爷都对她爹娘的死讳莫如深，列为禁忌不让她提。
她哥哥叶少城为了探究父母死亡的真相离家，至今下落不明。
到底是什么人，什么势力，能强势到让她爷爷都有所忌惮？
叶楚月手里的笔顿了顿，最后在黎曦和姬铭礼中间划下了一道连接线。
帝王年轻时为了得到功绩不择手段，登上皇位之后，又唯恐当年做下的残忍之事暴露，所以索性赶尽杀绝吗？
这理由似乎是最说得通，可……没有证据。
叶楚月垂眸盯着那张纸上的字看了良久，最后将那纸折起，放到油灯上引燃。
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
不能冲动，不能莽撞。
她还需要调查，还需要掌握更多证据，更多的……能证明当年之事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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