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楚月把他身上的脓肿都仔细观察了一遍,又详细问了些情况。
之后找到了他身上破裂的脓肿处,用纱布蘸取了脓液观察,最后给他那破裂的脓肿处消毒抹上了药膏,这才示意他把衣服重新穿好。
“你身上这脓肿的情况,我心里已经有数了。”
叶楚月道:“不过现在只看了你一个病人也不好下定论,我明天再仔细观察一下别的病人的情况,对比一下有了结论之后才能针对治疗。”
季临渊刚把里衣重新拉上来,这会儿正系着衣带。
听到她这话,他手上力道突然失控,把那衣带都系成了一个死结,跟着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叶楚月,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像是又有什么顾虑,最后还是把话都给咽了回去,什么都没说。
“你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说。”叶楚月把那沾了脓液的纱布处理了,这才看向他,“这欲言又止地算是怎么回事?”
“我本来想着叮嘱你一句,让你就算要看他们的病情,也别让别的男人当着你的面儿脱衣服。”
叶楚月听到这话整个人都不由一僵,唇角都忍不住抽了抽。
跟着就听季临渊接着说道:“不过我又想着……医者父母心,你没有存私念,要是我特地说了这话,反倒像是小看了你,辱没了你。”
季临渊抬起头看向她,浅浅勾着唇道:“虽然我想象一下那画面就忍不住吃醋,不过你是在做你该做的事,我不该拦着你的。”
叶楚月敛了眸良久没说话,只觉得心里都软了下来。
“我心里有数的。”她低头垂敛着眸子,低声回着他的话,声音放的很轻,“在我职责范围之内,该我做的我不会避。一些过分的,越界的事儿,我也不会去干。”
她正色说完这话,忍不住又小声嘀咕了一句,“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哪儿还能不知道点儿轻重。”
她说着又往季临渊的身上瞟了一眼,“既然都知道这话说出来尴尬,你不说不就成了,干嘛还要讲出来?”
“我理解你身为大夫出于需要会做一些我觉得不能忍受的事。”
“可理解是理解,你做了那样的事我确实会吃醋,会在意,这我也该让你知道。”
季临渊这话说地直白又坦然,“我怕你不知道我在乎你,所以要好好地说明白。”
这么直白地告白,就如同一把涂了蜜的刀剑瞬间扎进了心里最柔软的那一处,叶楚月有点儿无措,一时间都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她愣了一会儿神,回过神来轻轻咳了一声,眼神都变得飘忽躲闪了起来。
“那什么……该看的我都看完了,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就先回去了。”
她说着拎起自己的行医箱,慌不择路地转头就要往门口跑。
季临渊看着她那近乎仓皇的背影,唇角浅浅扬着笑,眼底一片柔和地暖意,扬声问:“明天你什么时候过来?”
“不知道!”
叶楚月想回避这问题,却听季临渊道:“你要是不过来,说不定我会又忘了要吃早饭。”
这是威胁!
叶楚月顿住步子转过头来瞪他,却正对上季临渊那带着笑意又一片坦荡的眼神。
“明天早上,你会过来陪我吃早饭的吧?”
叶楚月觉得自己似乎被这男人给拿捏住了,她不太喜欢这种感觉,可最后还是没能狠下心来拒绝,只抿了抿唇道:“不一定。”
“反正……该吃早饭的时候,我会过来提醒你的。”
她说完便拉开房门便快步走了出去。
房门被关上,季临渊靠回床头,闭上眼睛,凝神仔细听着她的脚步声。
确认她已经出了他的院子,回到了隔壁她自己的那小院,他喉头一阵发痒,抓起一旁的布巾掩住口,重重咳了起来。
喉间一阵腥甜,恍惚有铁锈味儿在嘴里蔓延。
季临渊强忍住咳嗽,把那帕子挪开,不出意外看到白色的帕子上染上了点点暗红的血迹。
他敛了眸,掩住眼底晦暗地神色,攥着那布巾的手收紧,再收紧,最后将那布巾彻底攥成了一团,像是忍无可忍了似地,甩手就将那布巾给摔了出去。
叶楚月不在这儿,这院子里也没了别人,他一直压抑着的情绪也再不用掩饰,隐忍的怒意和不甘,在此时才彻底倾泻而出。
叶楚月能不顾自己的安危,千里迢迢到这随时都能要了人性命的西桐城来找他,没人能知道他心里到底有多欢喜。
可同样的,有多欢喜,就有多绝望。
他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和她在一起的时日,只剩下那么多了。
他恨不得把每一分每一秒都掰碎了来过,能多看她一眼就再多看她一眼。
可是不够……怎么够呢。
他原本是想要陪着她一辈子的,可谁能想到,他的一辈子,竟然短地只剩下三天。
叶楚月隐约感觉季临渊似乎和原主记忆里的样子不太一样。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现在的这个季临渊,似乎有点儿……粘人。
近乎无赖的模样,缠着她,暗暗诱着她,相让她多在他身边儿待一会儿。
是因为不安吗?
叶楚月躺在床上的时候,琢磨了一会儿这事儿,小声嘟哝了一句,“他对自己的病应该也有数的。”
就是因为有数,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所以才想多和她待在一起吗?
叶楚月闭上眼睛,暗暗叹了口气。
傻不傻呀。
既然她来了,又怎么可能轻易让他死。
“早点学会信任我吧,我这人……可靠着呢。”
之前连夜赶路,到了西桐城之后事儿也没停,一直忙活到了现在,叶楚月也是真的累了困了,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彻底睡熟了。
也不知道是睡了多久,恍惚间,她似乎听到有谁在敲门,还大声喊着她。
“叶大夫!叶大夫,您快醒醒!不好了!青竹她怕是要熬不过去了,求求您了,您去去看看她吧!”
“就算救不了她,让她死的舒服点儿也好啊!”
“叶大夫!叶大夫我求您了,您去看看她!”
叶楚月一个激灵登时清醒了过来。
听出似乎是玉珠在叫她,她立刻翻身而起,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都顾不得梳洗快步奔到门口去拉开了房门。
“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先把话说清楚。”她一边返回屋里去拿行医箱一边问着。
玉珠在一旁哭地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哽咽道:“是青竹!就是我昨天跟你说的那个最早患病的丫鬟,她刚才突然开始大口大口地呕血了。”
“请了大夫过来,说……”玉珠抽噎着,唇都在发颤,说出的话也抖地不成语调,“大夫说,青竹这是到了最后,已经油尽灯枯熬不下去了。”
“我知道她也是活不成了,可……可她看着太难受了,能不能请你去……去给她个痛快,让她好好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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