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辈子站在这棵树下的时候，这树还没有现在这么高大茂密，当初树干也不过只有两人合抱那么粗，现在却足足长了一大圈。
她的手抚在树干上，绕着树转了一圈，步子很慢，一直仰头往树上看着，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痕迹。
一直走到那新坟正后方的时候，她的脚步突然顿住，指着树上的一处痕迹道：“金赫，你轻功应该挺好，上去一下，帮我看看那儿是不是刻着字。”
突然被点了名的金赫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懵，他下意识地看了看那新坟，看叶楚月指着那一处就在那新坟的正上方，心里不由有点儿发怵。
“我去？”他干笑道，“不了吧，叶大夫你身手也挺好的，你自己上去亲眼看看不是更方便？”
叶楚月转头看向他，满脸地无辜单纯，“爬高上树这种事儿，你让我一个柔弱女子亲自来？这合适吗？”
柔弱女子这四个字一出口，顿时把金赫给雷地外焦里嫩。
夜墨寒眸中隐隐有笑意闪过，他掩口轻咳了一声，瞥了金赫一眼，“让你去看你就去看，废什么话？”
完了！
叶楚月这个妖女一定是给主子洗脑了！
主子以前从来都没有嫌弃过他废话多的！
金赫满肚子的委屈，又不敢明说，只能领命飞身上了树。
到了叶楚月手指的那处，他抓住树干稳住身子，仔细看了看那上面的痕迹，眯起眸子努力辨认了半晌，犹豫着说道：“是人为刻上去的痕迹，刻的还挺深的。”
“不过上面的不像是字。”金赫道，“圆脑袋有手有脚的，看上去像是画了两个手牵手的小人，一大一小。”
叶楚月颔首，“小人的下面有字是吧？”
“对。”金赫点头应道，“那个大一点的人下面写了个月字，小一点的那个，下面是一个生字。”
“果然……”叶楚月喃喃低语了一声，也没再为难金赫，直接招呼他，“行了，该查的我都查清楚了，你下来吧。”
金赫暗暗松了口气，飞身落地，在那坟前站定的时候，他还双手合十对着那坟拜了拜，“我不是故意要在你坟头飞来飞去的，先人莫怪啊。”
叶楚月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放心吧，我跟你保证她不会跟你计较的。”
她说完这话，也不顾金赫是个什么反应，转头看向夜墨寒道：“走吧，神医宗遗迹的位置我基本已经可以确定了，我们现在就回去，好好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哦对了。”叶楚月看向金赫又补了一句，“还要麻烦你们俩把这墓碑重新放回去立好。”
金赫眼神幽怨的瞅了她一眼，敢怒不敢言，和那探子一起上前去把墓碑给重新扶了起来。
“那个池柳生，”金赫和探子在那边儿忙活的时候，夜墨寒已经走到了叶楚月的身边，“你知道他和叶掌门之间的事？”
“算是知道吧。”叶楚月道，“我也是听说的。”
她抬头朝着树上那刻痕瞄了一眼，缓声道：“那池柳生的母亲是个乞丐，父亲身份不详。他娘生他的时候难产，正好遇到叶掌门的师傅，也就是天医宗第二任掌门楚青云。”
“楚青云保住了孩子的命，可他母亲还是因为身体太过虚弱过世了，死之前，她只留下一句遗言说那孩子姓池。”
“因为楚青云是在一棵柳树下遇到他们母子的，所以就给那孩子取了个名字叫柳生。”
“楚青云是个男子，又没有什么带孩子的经验，反倒是他的徒弟……”叶楚月的目光落在那已经被金赫他们扶起来的墓碑上。
“叶掌门当时十二三岁大，对孩子也算是有点儿耐心，就经常帮着照顾，陪着那池柳生玩儿。”
“池柳生从小就和她关系亲厚，视她如姐如母。叶掌门十七岁那年，继任天医宗掌门之位，之后没几个月，楚青云就过世了。”
“那段时间，叶掌门事务繁忙，都没什么功夫陪池柳生，一直到有一日，丫鬟告诉她，池柳生不见了。”
“叶掌门再找到池柳生的时候，就是在这棵大柏树上。”
叶楚月抬头望着那柏树的树顶，眼神微有些恍惚，像是沉浸在了过去的回忆里。
“池柳生当时才五岁大，因为无父无母，他的心性本来就比别的孩子敏感，叶掌门也顾不上他，他就觉得自己彻底无家可归了。”
“树上那刻痕，是他们两人一起刻下的。”叶楚月道，“池柳生刻的图，叶掌门刻的字。”
“当时叶掌门许诺他，她不会丢下他不管，说只要他乖乖听话，努力学习医术，等他十岁那年，就正式收他做关门弟子。”
叶楚月说到这儿的时候不由轻叹了口气，脸上的神色不由有些黯然，“可惜……她死的时候，池柳生也不过才刚刚七岁而已。”
“说过的话，终究还是没做到……那个孩子，最后还是被抛下了啊。”
池柳生打小就乖巧听话，那次离宗门出走，躲到这大柏树上哭，已经算是他做过的最出格的事情了。
因为身世的关系，他极富有同情心，又怜悯弱小，看到山里有被兽夹夹伤的小动物，他都会心疼，会悄悄把他们救下医治。
虽然那碑文上写的清清楚楚，可叶楚月到现在还是没办法想象，当年那个看兔子流血都会偷偷抹眼泪的小家伙，是怎么逼着自己手刃柳济仁，血洗整个神医宗的。
祭她的在天之灵吗？……终究还是个傻孩子。
不过他这份心意，她切切实实地收到了！
想到这儿的时候，叶楚月脸上的神色都变得坚定起来，转头看向夜墨寒认真道：“有件事，我先和你说好。”
“现在天机锁的钥匙和济世令分别在我们和北冥国人的手上，等神医宗遗迹正式现世，我们和北冥国免不得要有一番争抢。”
“和北冥国的人有什么冲突，要怎么打，这些我都不管，但我有一个条件。”
叶楚月的目光笔直地望进夜墨寒的眼底，“不管最后冲突发展到什么地步，不要针对池寒，别对他下手，留他一条命。”
池柳生已经不在了，她也不能再为他做些什么，那池寒想来应该就是池柳生的后人。
她之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既然知道了，自然是要保住池寒的，权当做……对池柳生的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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