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断箭在他的后肩那里,血流已经止住了,只是情况看起来不那么妙。
硬是忍痛把辛长容按下之后,从身上摸索了一瓶药出来,看着师兄:“师兄,你尽量一口气把断箭取出来,我来上药。
不过,你可能要小心一些,稍有不慎,这只手就废了。”
这是右手,如果废了,那辛长容可就废了。
灏泽咳嗽了两声,他们三个都是伤痕累累,今夜能否安然度过都不曾知晓。一手握住了断箭,点了点头。
另一只手将袖中藏着的匕首取出,将断箭处的衣服划开。伤口周围不曾看见黑血,所幸无毒。
为了容易取下,一边撒药,一边向下划了一刀。
筠琦蹙眉,却不闻辛长容一声叫唤。是啊,见惯了生死的杀手,怎么会因为这点伤而不能忍呢?
下一刻,她还没有注意,师兄便一举拔出了断箭。
顿时鲜血四溅,溅在了灏泽的前胸,溅在了筠琦的脸上,手上。
未曾多虑,撒了药便用撕下来的布条绑住上臂试图止血。
可那溅血的瞬间,心里正有什么在不断的涌向脑海中,试图冲破一道屏障,一道牢固的封印。
这一连动作下来,她已经累的开始喘气了。
“和胡黔学的不错。”谁曾想,这个受伤的人没有一点痛楚的感觉,甚至说起话来,云淡风轻,仿佛再现了昔年关羽刮骨疗毒时的英姿。
“到底,是谁让你非要在天下人的面前,把我彻底坐实成穆甯心的身份?
到底,你是不是当年的辛长容?那些人又是不是真的花间庄的人?那个人又是不是花隐焱呢?
我没有师傅那么聪明,我也不想弄清楚这之间的关系。
我现在告诉你,我是阮筠琦,我要回阮家查清真相!”
一道闪电下来,这洞里的阴森更加重了。“孩子,你当真不愿意相信我,不愿意认我?只因为我是恶贯满盈的辛长容么?”
左手抬起,想要握住筠琦,可筠琦不禁后退了一步,看着他就像是看着敌人的警惕:“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无法准确的判断。
可我知道,我一开始的坚持是对的,若是因为横生的变故就动摇了决心,改变了方向,极有可能入了别人的圈套。”
最终,那蠢蠢欲动想要冲破屏障的异样感,逐渐消失了。
这时,一阵阵的痛楚从手臂传来,“呲”了一声被灏泽扶住。
“师兄,我们走吧。”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可辛长容却异常顽强的站起,拦住了他们:“难道就因为龙蛟的存在,你就这么确信自己是阮筠琦么?
究竟你是嫌弃我的身份,还是根本不敢承认事实?”
他全然没有顾及他的伤口,如此一激动,伤口又溢出了血来。
滴落在地,刺眼十分。更伤人的是这句话,她无法反驳。
“你这么认为我也没办法,谁让你是光影堂的杀手呢?防人之心不可无。”筠琦冷敛的目光扫去,似是没有一点的同情之意。
三番五次被人强制性的告知,究竟是真是假她都来不及查证,就要被强迫认亲?笑话!
她虽是记忆缺失,却不是毫无记忆。多年来会梦见的画面,偶然记起的夫妻情深,那温馨的画面,不是阮家,难道还是这个身上沾满了血腥的杀手?
现在和他解释,无疑是耽误时间,尽快离开才是正事。
可谁知,筠琦这看似无情的一句话,竟然,真的伤着了辛长容。
他暴怒的眼中尽是不可信,对于筠琦,他曾有温柔的一瞥,曾有不容置疑的守护,只是这一刻,烟消云散。
一只手,紧握成拳。
筠琦尚没有和他对视,欲离开之际,他未曾按捺住心中的苦涩,抬手就是一巴掌。
一巴掌落在了筠琦的脸上,“啊”的一声,接着,筠琦跌坐在地。欲抬手捂着脸,可抬手时手臂剧痛。
反一个极为愤怒的眼神抬头看去,可望见的,却是一个已经几近悲哀的面容。
“你!”那刚打了她的脸的手,直直的指着她,“你能出生,那是你娘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保住你的!
你能活着站在这里,也是你娘的命换来的!
你可以不认我,可你不能不认穆甯心这三个字,你娘的姓,你娘起的名字!
你才十七岁,你知道什么!”
她努力的克制,努力的隐藏,缓缓的调匀了气息,站了起来。用最没有感情的口吻回他:“我不需要知道一切和我无关的事情,令夫人和令媛的遭遇我深表同情,但,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四个字了时,辛长容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在地上,顿时晕了过去。
脸色已是惨白,伤口处还在流血,这样的辛长容,看着真是心酸。
她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想扶他却又觉得没有立场,最终只是站定。
“师兄,你是信我,还是信他?”
灏泽终究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想说话的意思。可当筠琦如此问他时,他那平静的眼神移了过去:“你问我,不如问你自己。”
苦笑了一声,是啊,问的哪里是师兄,分明是自己都分不清了。
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趁着雨势小了时,带着辛长容一起离开了这山洞。
而远在赶回轩辕旧址的轩辕陆笙抵达时,等待他的,同样是一个又一个难题。
“你说吧,那个灾星一样的女人,如何处理?”
他们大多不知从哪里得知的消息,全都把筠琦当成了不祥之人。因而改迁之事,族长受伤之事全部迁怒于她。
陆笙只是一度沉默,无意和他们争吵。
“轩辕陆笙,你别总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当初她莫名其妙被送到我们轩辕门,就不是好事,你偏要收留!”
一个个的,全都要这么偏激么?
“当年她才七岁,难道要我见死不救?”陆笙有时不满,便会堵他们一两句。
可接着便是更加激烈的争论。
“七岁怎么了?放到外面一样可以生存,看她自己的造化了!”这也不知是哪一个,竟能说出如此无情无义的话来,还自以为是真理么?
陆笙本是看在族长身先士卒而受了重伤的份上,不想和这些长老级别的辩论,谁知他们越说越是过分。甚至倚老卖老,根本没有一点尊重陆笙的意思。
“她是普通人,不是你。”一句冷漠的反击,根本也不理会对方爆红的脸色。
“啪”的一声,有人拍了桌子。
众人忽而安静下来,纷纷看去。
“听蓬一然说,你当初之所以会救下这个女子,乃是因为她是都南阮家阮寒傲之后。阮家那是名门正派,被灭门后,女儿无处容身,为你收留自是义不容辞之事。
可,近日却有人指出,那根本不是阮家的遗孤,而是当年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辛长容之女!你收留的是恶魔的女儿,为人唾弃不耻的手染无数鲜血的杀手之女!”
陆笙本是不屑一顾,对于这个长老之子轩辕佟,并没有什么畏惧之心。
可他所言,是什么?
不禁蹙眉望去,起了身:“你什么意思?”
一句话,比平日里正经起来都要冷上几分,很少看见他是如此的情况。
很多人都为之一惊,静静的看着他们如何对话。
“我说的是事实,并非造谣。
你回来之前,难道没有得到一点消息?
为了撇清和光影堂的关系,你最好把这个女的逐出师门,永远不得踏回轩辕门半步!”
轩辕佟不是一个平白无故造谣者,如果如此坚定,那必然是外面已经传的疯言疯语。
“当年,是我亲自确认了她的身份,难道,你怀疑我?”他手中的扇子一丢,砸在了轩辕佟的脸上。
那扇子是轩辕陆笙的心头好,而他也从不生气到这个地步。尤其是那句“你怀疑我”,更是震慑住全场。
扇子掉落桌上之际,声音清脆,都无人敢再多说一句。
“陆笙,你别吓着小辈了。”此时,族长赶了过来,拾起了他的扇子,拍了拍轩辕佟。
此话只稍微缓了缓气氛,却缓不了陆笙的不满。
“她是我的徒弟,如果你们要我赶她走,也就是要一并赶走我是么?
即是如此,族长,你何必自寻烦恼留下那陆笙府碍着你们的眼?”
拿回扇子,冷哼一声。侧了身子,全然不顾他们的窃窃私语。
族长只觉得氛围愈发的尴尬,干笑了两声,让众人散去。
“陆笙,你何必如此激言?
若是不信你,我不会给你留下那个地方。
既然他们说起了这件事,我也好好的和你说说。”待人全走散了,族长这才拿起了他族长的威严。
陆笙无奈,只得坐下,继续听族长那冗长的谈话。
也许是许久未见,此时的族长,竟然憔悴了许多。明明都是一般的年纪,他的鬓角竟有了几丝银白的发。
“刚刚得到的消息,你门下的那个徒儿,被许多人认为是辛长容的女儿。
不过这个消息还不算遍布江湖,只是几个门派间传着,所以暂时传不到皇上耳朵里,这你放心。”
说着说着,旧伤牵引,咳了几声。
也许是错觉,族长的旧伤并不是那么简单。
“前因后果,我们都不知,可你已经不能再继续被她牵连,何况你教出来的徒弟,一定有办法证明自己究竟是阮家的遗孤,还是辛长容的女儿吧?
陆笙,你就安心留下,等此事在江湖有了结果……”
接着,他又是一阵的咳嗽,咳得越来越凶狠。
“戚家的人,是针对你的吧?”陆笙可不是什么听话的好孩子,何况现在这种情况,他怎能弃她不顾?
族长听了这句话,顿时沉默了。几乎是所有人都认为,这一袭,是因为陆笙和他的徒弟,没想到,还是被他看出来了。
“我该庆幸我们不是敌人。”族长这一言,颇是无奈。
“你更清楚,我不会抛下自己的徒弟不管不顾。这不是能力的问题,而是她无法一个人面对。”
陆笙终是不顾了族规,不顾了所有人的劝阻咒骂,当日就离开了。
阿童因担心他的安危,跟着一起。
“那我们现在去哪?长平么?”
阿童记得,灏泽兄弟说,他们会去长平的。
陆笙摇了摇头,眼中流露了一丝的担忧:“去都南阮家,越快越好!”
如今谣言四起,不回到阮家,她如何确定自己究竟是否就是阮家的女儿?
不回到阮家,她如何粉碎别人的阴谋?
不回到阮家,她如何找回缺失的记忆?
不回到阮家,她无法证实她的身份,可如果回去了,就真的可以证实么?
幕后主使难道猜不到这一切?逼她回阮家,难道不是他的阴谋?
但愿,一切还可以来得及,但愿筠琦和灏泽会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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