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爹坐上马车,走了。
他一把推开进宝叔,想要上去追,又被抱住。
“你干什么?那是我爹,我爹啊。”
“我爹为什么不认识我们,二弟,我跟爹长得不像吗?”
“娘一直都说我长得像爹年轻时候。”
他蹲在地上,双手抓着头发,崩溃到哭。
他这些日子受到的委屈,还想跟爹倾诉倾诉,续一续父子感情。
“像,可总觉得又有哪里不像。”
“就是长得像,但是说话没了咱们县的口音,走路什么的,跟我们也不一样。”
“三弟也是读书人,可他们就是不像。大哥,咱们会不会找错了?”周正河的心已经不坚定了。
“咱们先找个客栈住下来,这件事要从长计议。”
“周正山你再闹下去,真被人抓到大牢里,我们可没钱赎你。”周进宝觉得事有蹊跷。
但是又不能明着说,他认识周大根时间比这两兄弟长。
毕竟从小长大的情分,虽然周正河说走路口音不像,但是那下意识的动作还是像的。
他外出多年,口音也变了呀。
当官的走路横着来,自然跟普通老百姓不一样。
总之这里面肯定有很多他们不知道的事情,既然来了,那就多住几天,打听清楚。
来府城之前,族长跟村长两个人都找他谈了谈,那大体意思,他很明白,如果是周大根,那就要稳住。
这对整个家族都很重要,如果不是周大根,也不能得罪,结个善缘最好。
周正山是被他们两个拖上牛车,再拖去客栈的。
为了省钱,他们三个人睡在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
周正山一言不发,眼神里带着凶狠,爹不要他,娘不爱他,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待他。
“大哥,你吃点东西。进宝叔出去打听那个人的住宅,咱们先蹲守几天。”
“就算是咱爹,那不还有陈世美抛妻弃子,还有那薛平贵……”
“反正我的想法是,如果不认,咱们就回去吧。”周正河劝着大哥,做人要想开点。
他媳妇来之前就说了,要放平心态。
爹走了那么多年,如果想认,早就认了。现在不想认,八成是不想负责。
这男人嘛,薄情寡义的人很多。
“他就是爹,也必须认我们。我们是他儿子,否则我就去告他。”周正山端着碗,大口大口地吃饭。
就好似吃得不是饭……
他们没等来周进宝,而是等来了几个凶狠的男人。
“就你们污蔑大人,还敢留在府城。”
“不要脸的乡下人,真是可笑。现在立刻滚,否则老子打断你们的腿。”
他们进来,就开始翻东西,将周正山跟周正河的包袱往外面扔。
客栈掌柜的过来,也是大声呵斥,“你们这些乡下泥腿子,惹了祸事,还想住我的房。”
“滚滚滚,赶紧滚。”
周正河赶紧将包袱捡起来,“我进宝叔在哪里?”
“你不要推我,走就走。”
府城真可怕,他下次不要来了。
┭┮﹏┭┮
周正山则是一言不发,他恶狠狠地盯着为首的人,然后就挨了两巴掌。
“小杂碎,你居然敢盯着老子。”
“就你这样的,老子一个打你十个。”为首的男人打完周正山,就提着他直接扔到大街上。
天热,他们穿的衣服薄,周正山膝盖跟手掌全部都破了,钻心地疼。
“大哥!”
“各位大爷,你们不要动手,小的现在就走。”周正河点头哈腰,满脸卑微。
他赶紧扶起大哥,在他耳边说,“你不要闹了。”
“进宝叔还不知道在哪里,咱们两个人先回家,再想办法。”
周正山看着壮汉手中的棍子,怂了!
“赶紧滚,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府城不是你这样下等人该来的地方。”壮汉将他们往外赶。
府城大门是关闭的,他们不知道跟守城的人说了什么。
周正山跟周正河两人就被推搡着出了府城。
一点点月光跟星光,府城外的路,格外的安静。
周正河害怕地想哭,“大哥,我不认识回家的路。”
“进宝叔,你在吗?”
周正山也不认识,心中慌得很。
突然一只乌鸦飞过来,吓得他们兄弟两个直接抱在一起。
“正山,正河……我在这里。”周进宝虚弱的声音传过来。
他被人打了一顿,还在吐血。
“进宝叔,我们的牛车在哪里?我带你回家,啊,你吐血了。”
“你要不要紧,我去哪里给你找大夫。”周正河过去扶人,掌心一热。
他闻了闻,是血。
是进宝叔吐的血,这是被人打的。
周进宝握住周正河的手,“我不想死,不想死。”
“我好冷,你抱着我。”
周正河被吓哭了,“好好好,我抱着你。”
“大哥,你快点想想办法啊。”
“你去拍那个大门,我们进去找大夫。”
周正山也慌了,但是他不敢拍门,“我们进不去的。”
“他们不会开门的,等天亮,天亮再去找大夫。”
“你抱着进宝叔,我来生火。”
周正河想想也是,刚刚那群人太凶了,如果现在打门,肯定不会开。
进宝叔就是被他们打的,现在只能这样。
他们兄弟二人生火陪着周进宝过了一个时辰后,他断气了。
“大哥,进宝叔好像死了,你摸摸看。”周正河声音都带着颤抖。
周正山将手指颤抖地放在周进宝的鼻息之间,真没气了。
他又摸摸周进宝的脖子,再听听他的心口,全部都没动静。
“是死了。”他的声音带着害怕与颤抖。
现在才明白进宝叔当时阻止他是多么正确,如果他当街喊出爹身上的记号。
说不定现在死的人就是他。
可爹为什么要杀人?
如果他不是爹,根本就不用杀人,再将他们赶走。
所以那个人是爹,是不想让他们去找的爹。
这一刻,彻底心死。
现在进宝叔死了,他们咋办?
天一亮,周正河跟周正山两个人轮流背着,找到人问到回家的路。
过往的牛车,压根就不带他们。
毕竟有个死人,谁愿意沾这种晦气。
最后他们扎了一张简单的担架,花了六天六夜抬回村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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