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端起茶碗,语气轻松道:“可是找到了线索?”
“只是简单走访,可也有些收获。”
史可法微微一顿,将李毅在李家庄的事情说了一遍。
“李毅所作所为都需要不少钱财,可他只是乡野少年,并无田产,也没有商铺,哪来这么多钱财,值得怀疑。”
史可法说完这句话,但是又有些欲言又止。
洪承畴抬头看了他一眼,“宪之有话直说。”
史可法叹息道:“此事到底和李毅有没有关系,下官还不能下定论。只是这李毅仁义爱民,体恤乡邻,倒是能确定。”
“看来宪之对此子很有好感。”
洪承畴放下茶碗,语气低沉道:“此次本官奉皇上旨意,督查军粮运转。可是国库空虚,所需钱粮都需本官筹办。艾家已经答应,若是找回这笔银子,可奉上一半充当军饷。”
说完这句话,他脸色一沉,坚定的道:“所以无论如何,你都要尽快破获此案,找到银子。”
史可法知道这件事至关重要,只能点头答应。
另一边,李毅送走了史可法,在李家庄周围设置了暗哨。
虽说史可法言明是为了体察民情,可李毅却不敢轻易相信。
他打定主意,若是官府真要对付自己,就立刻带着愿意跟随的青壮乡民,直接逃亡。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李毅可不会在李家庄和官府死磕。
只是一连两天,官府没有任何的行动。
再加上天寒地冻,一天三班的风餐露宿,放哨的青壮也有些微词。
高杰也想撤掉暗哨,但是李毅想了想,还是决定再坚持三天。
为此他买了几件厚重皮毛,又将暗哨设置在高处的废弃窑洞,能够勉强抵御寒冬。
没想到第二天夜里,一个暗哨半夜撒尿的时候,突然发现远处有火光出现。
没等他们细看,就有马嘶响起,十几匹快马打着火把绕着李家庄奔驰。
他们一边控制着马匹,一边将手里的火把扔了出去。
村口一些茅草木头搭建的窝棚很快被点燃,火苗在寒风的吹动下,变成熊熊大火。
看到他们身披破旧毛皮,腰上挂着各种武器,显然是劫掠成性的贼匪。
暗哨大吃一惊。
好在他们缩在废弃窑洞里,披着厚重的毛皮,无人发现。
一人连忙躲开快马的监视,跑进了李毅的院子。
李毅听到动静,翻身起床,拿着虎牙枪就出了门。
那汉子喘着粗气,连忙道:“队正,有一伙贼寇冲着咱们而来,打头的是十几个骑手,后面不知道有多少人。”
李毅脸色一变,连忙让暗哨聚集起青壮,分发兵器。
而他手持长枪,走出了院子。
向着山坡下看去,果然有许多火把摇摆,在夜幕中组成长龙。
“毅哥儿,发生什么事了?”安娘披着衣服跑了出来。
李毅回头道:“有贼匪夜袭,你去和王三娘作伴,我带人去拦住他们。”
说完就走下山坡。
来到团练青壮居住的窑洞,因为没有太多兵器,许多人只能手持农具,一脸恐惧的到处跑动。
“各个伍长归拢手下,然后去向什长报到。半刻后还有人胡乱跑动者,杖二十。”李毅大声的喝道。
听到李毅的喊声,伍长们顿时像有了主心骨一样,大声呼喊各自的手下。
而高杰等人也飞快的赶来。
李毅将归拢青壮的事情交给他们,自己则走到了村口。
这时候村庄四周都是火光,乡民们大声惊呼着四处奔跑。
只不过有贼匪骑手呼啸而过,想要逃出村子的乡民都连滚带爬的跑了回来。
李毅扶起几个乡民,走到村口向外看。
这时手持火把的步行贼人也已经靠近,李毅简单估计怕是有四百人,并不好对付。
李自成也走了过来,他手按腰刀,瞪着眼睛望着远处火把,神情沉重。
“毅哥儿,贼人太多,看来不好对付。若是有的谈,还是先谈谈为好。”
贼匪并非是穷凶极恶,只想杀人的凶徒。
他们所求只是钱财粮食,只要满足他们的需求,很多时候贼匪也不愿意杀人掳掠。
李毅点点头,看向李自成道:“那就有劳二哥了。”
李自成笑了笑,牵着马道:“我去试试,若是碰到相熟的,也好谈些。”
说着翻身上马,向着村外跑去。
一队骑手呼啸而过,想要劫持住李自成。
可是李自成马术高超,几下就甩开他们,然后奔着对方的头领而去。
高杰和李自敬带着青壮们赶了过来。
李毅下令道:“你们各自领着手下,将进入村子的两个口子全用东西堵住,然后抽点精锐在村口集合。”
高杰和李自敬连忙去办。
茫茫的雪地里,一队披着破烂棉袄,手持各种兵器的贼匪缓缓前行。
因为天寒地冻,地面打滑,他们的行军速度并不快。
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的大汉骑着一匹战马,仰头看着被火光笼罩的李家庄,脸上闪过一丝残忍的笑意。
“王通,你真的查清楚了,劫走艾家银子的那伙人,就在这李家庄里?”
王通高声道:“八大王放心,我带着手下专门来探过,这李家庄的团练所练的就是那奇怪的阵型。”
被称为八大王的汉子冷笑一声,“有了这笔银子,就可以大肆招兵买马,咱们起事的时间也可以提前一些。”
“八大王说得对。”
这时候不远处突然有马蹄声响起。
汉子抽出腰刀,然后就看到来人拉住马匹,远远望着自己道:“我是银川驿李自成,敢问对面是哪位好汉?”
汉子收起腰刀,笑着道:“李兄弟,俺是张献忠啊。”
听到对面是熟人,李自成心中一喜。
他踢了一脚马匹,上前一些,借着火光果然看到了张献忠的面目。
“八大王,这大半夜的,你搞这么大阵仗,到底是为何?”李自成问道。
张献忠沉吟片刻,艾家银子的事情他不想告知李自成。
于是就指着王通道:“并非兄弟不讲情面。这是我这兄弟平白收了欺负,让我帮忙报仇。”
“到底是何仇怨?”
王通大声道:“我本是镇远镖局的镖头,李家庄有人劫了我押的镖,害我走投无路。”
李自成听说并非是血海深仇,不由长舒一口气。
“既然咱们都是兄弟,不如坐下来好好商量。”
张献忠和王通互相看了一眼,都沉默不语。
李自成见了一脸愤怒的道:“张献忠,我就是李家庄人,你难道真要不顾往日的情面,刀口上见血吗?”
“俺也想给李兄弟这个情面。”
张献忠有些心虚的说到:“可是这仇并非那么简单,俺保证只要帮兄弟找到仇人,报了仇,绝对不会伤害李家庄的乡亲。”
李自成破口大骂道:“报你娘的臭屁,今日你若敢动刀动枪,老子和你不死不休。”
张献忠闻言也彻底撕破脸,怒声道:“李自成,直娘贼的,老子今个就非要打你这李家庄了。”
说完一挥手,几个弓手纷纷张弓就射。
李自成早就防着,连忙拉着马匹后退。
看着地上的箭矢,李自成知道今儿是说不通了,连忙拍马向回跑。
张献忠回首望着一帮贼匪,举起手里的腰刀,大声道:“冲进庄子,抢他娘的。”
一群贼匪早就等着这个时刻,他们纷纷大叫着冲向李家庄。
李毅守在村口,几个贼匪骑手想要冲进来,都被青壮们打了出去。
不一会李自成拍马回来,看着李毅,轻轻摇了摇头。
李毅知道谈不拢了,他也不再多想,索性大战一场,也让青壮们见见血。
“队正,他们来了。”
高杰指着外面涌过来的火把高声道。
旁边的青壮们面露恐惧。
李毅手持长枪,对着身后众人道:“就像平日训练的,结阵御敌。”
这时候一队骑手快马冲向村口,李毅手中短矛扔出,为首的骑手惨叫一声,从马背上栽倒在地。
后面的骑手蜂拥而进,直接冲散了最前面的一什,奔驰的马匹带着一股势不可挡的气势,青壮们纷纷吓得后退。
李毅连忙转过身快步跑去,一枪将一名骑手打落下来。
后面的高老实连忙领着人竖起长枪,挡住了剩下的两个骑手,围堵上去。
贼匪抽出长矛想要杀退这帮青壮,可是长牌手上前顶住攻击,紧跟后面的狼筅手勾住他们就拖下马背,几根长枪转眼刺进了骑手的身体。
后面的几个骑手见形势不妙,连忙扭转马头,飞快的逃离。
李毅看出了贼匪的策略。
很显然,他们是想用骑手冲进村庄,搅乱之后,再派步行的贼匪跟着冲进来。
而如今想要挡住他们,就要先挡住骑手。
可是没有重甲的青壮不可能挡住马匹的冲锋,李毅突然想到一个好方法,那就是陷马坑。
这个方法虽然简单,但是很有用。
“高老实,你带着人在地上挖坑,只需要拳头大小就好,但必须密集一些。”
李毅连忙指挥青壮在村口的土地上挖坑。
好在村里有许多农具,这么多人没用一会就挖出几百个土坑。
“队正,这些坑有什么用啊?”高杰问道。
李毅抬头看着虎视眈眈的贼匪骑手,“有什么用,一会就知道了。”
重新组织起来的贼匪骑手重新冲了上来。
沉闷的马蹄声让青壮们脸色发白,他们各自结阵,死死盯着冲上来的骑手。
这次的骑手数量足有二十,所以声势骇人,马蹄声如同奔雷,呼啸着就顺着村口冲了进来。
他们正要冲上去将挡在面前的青壮碾成肉泥,突然,奔在最前面的三个骑手纷纷连人带马栽倒,后面的骑手们躲闪不及,又有五六个骑手摔倒。
后面的骑手纷纷拉着马匹,不敢上前。
这时候李毅拿着长枪,大喊道:“杀。”
后面的青壮纷纷跟着冲上前。
马匹腿骨折断,痛苦的嘶鸣,贼匪们被摔得头昏脑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冲上来的青壮杀死。
后面压阵的张献忠看的心如刀割,要知道这可是他好不容易逐渐的马队,任何一个都是一顶一的好手,结果转眼就是了七八个。
“回来,让马队都回来。”张献忠一脸狰狞的大喝。
仅剩的十几个骑手垂头丧气的跑了回来。
张献忠不忍心让他们死在这里,就指挥着身后的贼匪上前。
三百多杀人不眨眼的贼匪要是拿不下一个小小的李家庄,还不如直接抹脖子死了算逑。
打头的五十名贼匪距离村口越来越近,他们大叫着挥动锈迹斑斑的兵器,仿佛无人可挡一般。
但是刚刚一个照面,就有七八支箭矢射了出来。
中箭的贼匪惨叫着倒在地上,后面的人踩着他们往前冲,然后迎接的就是高大的长牌。
贼匪们举着大刀挥砍,长牌抖动,没等贼匪一鼓作气杀进去,就有几支狼筅伸出来将他们的脸刮的生疼。
后面的贼匪不敢往前冲,前面的贼匪被勾住无法后退,刚想举着大刀砍掉狼筅,几杆长枪猛然刺出,他们瞪大眼睛倒在地上。
“点子扎手。”
“这他娘的是什么,老子冲不过去。”
贼匪们被杀的胆寒,转身便跑。
“跟我杀出去。”
李毅怒喝一声,带着刀盾手从两侧冲了出来。
几个凶悍的贼匪举着长矛迎了上来,李毅长枪一扫,贼匪们只感觉眼前一花,手里的长矛就被打得变了形。
他们一脸惊骇,刚想后退,就被李毅一记横扫打得口吐鲜血,其中一人连滚带爬想要逃走,直接戳穿胸膛。
只是片刻,冲上来的五十名贼匪就死了七八个,而团练青壮们无一伤亡。
这一下青壮们士气大振,大声欢呼着。
而贼匪们被彻底吓破胆,屁滚尿流的往回跑。
张献忠一直在后面观察着战斗,见到手下败退回来,他愤怒的一连砍杀两人,才止住了溃败。
他脸色沉重,神情诧异的望着村口的青壮。
刚刚他看的明白,自己的手下冲上去想贴身肉搏,可对方却像乌龟壳一样用长牌圆盾挡住。
就在双方僵持的时候,长枪短矛一顿直刺,自己的手下就惊恐的败退回来。
这他娘的还是乡野青壮吗?简直比卫所官兵还要训练有素。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王通会丢镖,面对这样的精锐军队,自己这样的乌合之众怎么可能打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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