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笑挂断电话之后,身子往后一仰,将整个人都陷入在温暖的被褥之中。想到适才的那番对话,常笑捂着脸,不知神情。
过了许久,空荡且沉寂的房间中传来了一阵笑。这笑声中压抑着女人心头的恨与悲痛,令人听闻不觉寒颤。
常笑不由庆幸,自己从未完全相信那个男人。她拿起刚才被她扔在一侧的手机,拨打了一串她耳熟于心的号码。
“鱼上钩了。”常笑的脸上是一抹满含深意的笑。电话那头的女人应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陷入被褥之中的常笑整个人成一个“大”字。她眼睛一直盯着天花板,那一抹深沉的笑仿佛是刻在了她的脸上。女人全身都泛着一股子决然的气息,更像是被沉入海里的石头。她迷离的眼里,不觉得泛起了泪光,眼泪顺着脸颊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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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准备开视频会议的江榆被柳淮南喊出来喝酒,只能临时将会议延后。走至包厢门口的江榆,即便心里已然有了点心理预设,可当她推门而进,看到眼前这个醉得七荤八素的男人之时,不禁产生了一个夺门而出的念头。
偌大个包间,只有柳淮南一个人坐在地上,曲起了一条腿,和满地的啤酒瓶子为伍。一股子熏人的味道直冲江榆脑门,让其不由自主地皱着眉。
柳淮南听到了开门的动静,抬头看到距离他不远的女人时,轻笑了一声。
绯色染上了他的脸颊,白皙中却透着些颓废,显得此刻的男人既脆弱又可怜。他颓废的模样江榆见过,亦如现在这个场景——大醉一场,满目荒唐。江榆自己也试过几次,酒精麻痹神经的感觉让人沉浸。只要醉了,似乎心就没有那么痛了。
但是,江榆本质上是一个极为理性的人。她清楚地明白沉溺于此,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反而会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外。
江榆皱着眉走上前去,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个醉成一滩烂泥的人。明明酒量浅得要死,还学人家买醉,真不知道柳淮南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李茂呢?怎么就你一个人。”与江榆此刻满脸的冰霜不同的是,她的声音带点初春时的暖意,宛若寒冬之后的春水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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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淮南看着她,那双眼迷离却纯粹。男人冲着江榆傻笑,许久才反应过来江榆说了什么。“我跟你说哦,我特意把李茂支走的……我特意只跟你说。”江榆微叹了一口气,坐到了男人旁边。这满身的酒气混合着冷水那点点的清冽,竟然还十分试应如今的氛围。
“说什么?”江榆难得好脾气地问道,说话也说得极慢,一字一字的,就是为了让柳淮南听清楚一些。
柳淮南将手里的酒瓶往后放了放,那不设防的脸上带着一丝丝的愧疚。他对着江榆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骗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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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榆也是想了一会儿,才记起与柳淮南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那时的挪威还没下雪,可不适应寒冷的她已是裹起了羽绒服,然而眼前这个男人仍然穿了件黑色的大衣,盎然立着,连条围巾都没围。
那时,他们俩参加了同一场拍卖会,柳淮南帮她解决了一些小麻烦。
江榆去拍卖会是为了姜老爷子想要的一副字,而柳淮南是为了一幅画。
男人的嘴角像是永远都勾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仿佛世间能带给他的东西,很少能给予他触动。他像是永远随心一般,看着过往的人群,看着纷纷扰扰,浪/荡不羁的作态之下,眼中的笑却未达眼底。那时候的江榆觉得,这个男人比雪国的雪还要冷。
可当柳淮南看到了一幅画,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江榆不禁感到好奇,于是问道:“这幅画对你很重要吗?”
男人无可厚非地笑了笑,“不重要,但是很喜欢。”听到这句话的江榆有些茫然,喜欢的东西难道就不重要吗?真是个奇怪的男人。
现如今,口口声声说着“不重要”的男人细眯着眼,嘴角依然挂着一抹笑,可江榆怎么看,都不如之前那般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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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男人如梦呓般说道:“很重要,我去那里,就是为了那幅画。”
“为什么?”这是江榆第一次开口问柳淮南藏在心里的事情。他藏了很多事情在心里,跟江榆一样,柳淮南把自己心藏在壁垒里,让人无法窥见分毫。
柳淮南一手撑着脑袋,眼神迷离:“那是我妈妈画的。”这个词在柳淮南嘴里格外陌生。江榆细细回想了一下有关柳家的事情,柳淮南的妈妈不过是被一笔带过。
“妈妈画了很多的画,可是我一副都没有……”此刻的柳淮南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嘴里嘟囔着,眉头也皱在了一起。
江榆沉默了片刻,起身坐到了柳淮南旁边。地上的毯子很厚、很软,倚着沙发的江榆不由放松了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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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此刻的柳淮南还剩余多少的清明,但她依然开口说着话,算是还了男人的吐露心声。
“容戈问我,那三年怎么过的……”江榆苦笑着,“我也不知道怎么过的。”
“我记得那一片的黑暗,针注进我的脉搏,那种无力感让我觉得自己真的、仅仅只是一粒尘埃。”江榆看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我这双手,明明是用来治病救人的……”说到这里,江榆的双手不由得抖了抖。
那时才与容戈分手的江榆觉得,自己可能需要一根浮木,可后来才发现,浮木也拯救不了背负了那么多的她。于是,她随着水波沉浮。
江榆曾经也是一个有理想的人。她想用自己的这双手去救很多、很多的人,然后好好保护自己的弟弟,然后好好的爱一个人。可后来才发现,一切都是徒劳。她所有的珍重,都犹如细沙漏于指缝间。
活于黑暗的人,心中必须尚留一粒火种,才会让自己置于黑暗时,不至于迷失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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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榆朝旁看了眼已然睡得深沉的男人,不由轻笑了一声。就在此时,门被轻叩了两声。推门而进的,是那位被柳淮南“支走”的李茂。
江榆朝旁挑了一下眉:“睡着了。”
李茂点了点头,走过去,将柳淮南抱到了沙发上。也不知柳淮南在梦呓些什么,江榆没听清,李茂大概是听到了,嘴角弯了一下。
“挺准时的。”江榆笑了笑。李茂显然是掐准时间进来的。
李茂无奈地耸了下肩:“他总觉得自己的酒量好了不少,每次被老拐灌得七荤八素也不知道收敛。”李茂抱怨着,眼里却带着笑意,“这点酒量,居然到现在都心里没数。”
江榆懒得看他们在自己面前秀恩爱,起身掸了一下衣袖,“我先回去了,你照顾好他。”李茂点了点头。依照他对柳淮南的了解,大概再过一个小时,沙发上的男人就会醒过来,到时候再送人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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