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时候,萧愈秦策竟难得的默契。
巴拉从气势汹汹打马而来,到现在人仰马翻,仅在几息之间。看的一干官兵士气高涨,只差举枪道好,将结结实实摔在地上的叉住了。
那马不太安分,有些受惊,提着蹄子乱踏。不过萧愈驭马术极好,片刻就让其安分下来。
巴拉脸朝地上摔下来,蹭破了一大块皮。
他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怒瞪着萧秦二人,“泥们……大胆!窝、窝可是鞑靼王子!”
秦策负手而立,眉宇微挑。
明白这小子的汉话说的不怎么好。
倒是一个翻译官,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大盛臣子,你们这是干什么?这位可是我们陛下唯一的王子殿下!”
他的话也不太流利,但比起巴拉要好太多。
“我看王子殿下的马有些失控,见了人就要撞似的,帮他停下来而已,怎么,你们不光不感激,怎好意思乌眼鸡一样瞪着我们?”秦策首先道。
翻译官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巴拉没听懂,瞪着他让他翻译。
翻译官擦了擦额上的虚汗,叽哩哇啦说了一通话,巴拉的脸色当即青了。
“窝是使臣!是王子!你们……大胆!”
秦策觉得他怒瞪的目,配上说话的语气怪滑稽的,他扯了扯唇,没打算跟他理论。
小屁孩子,滚一边去。
像萧愈,自始至终都未发一言,而是沉静的看着那驾徐徐而来的马车。
“闭嘴!”里头忽而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是汉话,而且十分地道中正。
对方气势骇人,连秦策都是面色一变。只听声音,他就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好惹的主儿。
谁也不知他这声闭嘴是在说谁。
毕竟可就只有他那唯一的王子……
——巴拉的声音戛然而止了。
秦策扭头看着他,他竟从这胖小子面上看出了委屈。
只见巴拉大步朝停稳的马车奔去,又急又快的说着什么,众人听不懂,但却不能听出他这话说的可怜兮兮的。
如果萧愈秦策懂鞑靼语,就知道这小子对他爹说了这么一句话——“父汗,这回儿子可没做错啊,是他们欺人太甚了,你看他们把儿子摔成什么样子了……”
鞑靼可汗用鞑靼语回道,“没出息的东西,滚犊子!”
巴拉更委屈了,表情像是要哭了。
他瘪着嘴退至一旁。
鞑靼兵上前,替可汗滑开了车门。
一只鼠毛灰的尖头皮革靴子踏了出来,众人终于识得可汗的庐山真面目。
一干大盛的官兵都惊呆了。
有巴拉在先,他们还以为会看到个“拳上能站人、肩上能跑马”的膘肥体健的汉子,不成想,这可汗竟这样矮小……对比巴拉,能非常鲜明的看到,他只到儿子的肩头。
然而这颇多腹诽只在一瞬之间。
因为这可汗却“粗短精悍”,双目似鹰一般锐利,仅仅往那一站,就压的人透不过气来,气势十分骇人。
他头上顶的狼毛毡帽,都不禁叫人猜测,那匹狼会不会是他亲手打的。
高大健硕的巴拉,委屈巴巴的往他身后一站,那种强者的气场便更甚了,一瞬就叫人的心拉到最警觉。
“可汗。”这时,萧愈大步上前,语气说不得冷硬,也绝算不得温和,“我二人是陛下遣来,迎接可汗入京的,可汗一路辛劳,还请往城关里歇歇脚,喝口茶再赴长安觐见。”
鞑靼兵众都微垂着头,恭敬的对着自己的王。
四下安静,竟然无人为其翻译。
片刻,别达猛那发出一声笑意,继而开口了,“使者客气,那就依使者所言,进去喝口茶再走吧。”
这说的是汉话。
而且磅礴有力,抑扬顿挫,十分浑厚。
众人恍然,立马想到方才那声“闭嘴”。
这鞑靼可汗的汉话,竟然说的这样好,简直与汉人无异!
“可汗这边请。”萧愈做了个手势。
别达猛那大步走在最前,入了城关楼子里。
萧愈秦策安闲吃茶的痕迹已被清理,桌上换了另一套茶具,别达猛那撩长袍坐在了主位,萧愈秦策坐在微下位。
方才气焰嚣张的巴拉还是委屈着,站着一堆坐着一坨的大小伙子,就这么挎着脸站在老爹身后。
别达猛那喝着茶,那动作十分老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纯正的汉人。
萧愈二人问起可汗这一路的见闻,聊起两方的差异,别达猛那有时答复,有时沉默,气氛还算缓和。
直到说起敏感的战事。
“听说可汗亲自领兵,将吐谷浑韦室突厥等部落,打的溃不成军俯首称臣了?”萧愈捻着茶盏,慢条斯理道。
唯二听懂的翻译官挺直了腰杆子,“我们陛下英鸷勇猛,亲自操练的兵马可以一当十,陛下每每领兵,敌人只看上一眼,就四散而逃溃不成军了。”
他说的夸张。
萧愈却注意到,他这是第二次唤可汗为“陛下”。
秦策也注意到了,直截了当的问,“不知这位舌人为何称呼可汗为陛下?”
舌人便是翻译官的意思。
那翻译骄傲的挺起了胸膛,“我们陛下合并了十数部落,在你们大盛北方打下了大大的领土。陛下已定了国号为‘秦’,我们陛下也是天子,与你们的陛下地位是一般的。”
秦策有些震惊,与萧愈对视了一眼。
既然已经定国号了,这位可汗,还真是有野心!
“所以你们也该唤我们陛下为陛下。”翻译官这话是补充,也是提醒。
萧愈笑了,“贵部落才刚打出名气便要立国,会不会太急不可耐了些?就不怕树大招风,引得其他部落眼红不满,群起而攻之?”
“大胆!”翻译怒道,“你敢诅咒我们秦国!”
“诅咒不敢,只是提醒一下可汗。”萧愈气定神闲道。
“中原人说,事不关己袖手旁观才是生存之道,本汗深以为然,闲事管的太多,容易引火烧身,于人于国皆是如此。”别达猛那搁了茶,慢悠悠的开口了。“本汗想知道,迎使者方才这话,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贵国陛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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