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酒楼里四下无声。
自始至终都是冷淡面孔,仿佛天塌下来也不会色变的沈折宴也惊了,诧异的看着在巴拉对比之下,显得有些矮小的别达猛那。
巴拉心里那点子不服全被父亲骂散了。
他转过高大健硕的身子,面朝着二楼,无比响亮的喊出三声狗叫:
“汪——”
“汪——”
“汪——”
“我错了!”
“父亲,我错了。”
最后两句也是用汉话说的,第一声我错了是赌约,是对沈折宴说的,第二声是有愧教导,对父亲说的。
哪一句都没有不甘。
酒楼依旧沉默无声。
方才众人心想的,本该无比哄闹滑稽的一幕活生生出现在眼前,他们却生不出嬉笑的心思了。
看着这对父子的目光,说不上亲和,但也觉没有当初大街上的敌意了。
此刻,他们不该被嘲笑。
别达猛那微一颔首表示满意。
“回吧。”他淡道,先一步出了酒楼。
他心里闷着,本意也是来提提兴致,顺便吃个饭的。
哪成想进门就被酒坛子砸懵了。
儿子还输了比试——更没心情了。
别达猛那大步如风。
心却忽而没由来的猛跳了一下。
这熟悉的视线……
他猛的回头看去。
只瞧见二楼熙攘的人堆。
别达猛那看着那人群,足足看了三息。
直到巴拉喊了一声“父汗”,他才反应过来,回转过身,跨出门槛。
秦欢背抵着门房,咚咚的跳动。
险些就被发现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躲,这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或者说,是一种不想暴露的自我保护。
兀真自见了自家可汗后,就一直战战兢兢。
现在也跟着跑了。
他走在鞑靼兵的队伍里,紧紧跟着那驾车。
还是巴拉,拧着八字眉似孩子一般坐在车内的巴拉,觉得闷的慌,轻轻支开了窗户,瞧见了他。
“你作为本王子的舌人,方才跑到哪里去了!”
害的他没听懂汉话,跟下属合计半晌,才勉强猜到意思!
兀真手足无措,发出一连串心虚的呵呵呵呵声。
倒是闭目假寐的别达猛那,眼皮子都不带掀开的,淡道,“他是本汗带来的人,不是你的翻译官,本汗还有任务吩咐他,你少带他出去。平时多与汉人交谈,汉话自然而然就听得懂了。”
巴拉撇撇嘴,他又不似父汗天赋异禀,一觉醒来突然就会讲汉话了,还险些将鞑靼话给忘了。。
巴拉没吭声。
倒是外头兀真还惶恐着,道,“王子别生气,小的偶遇了大盛朋友,去跟她说了几句话而已……”
巴拉轻哼一声,随口道,“你在大盛还有朋友?”
便准备将窗户打下。
别达猛那却赫然掀开了眼皮子。
他抬臂一把支住了窗户。
巴拉见父亲倾了身,挤压着他,几乎要将头从窗口探出去,弱小无助的缩在了角落。
“是你说的秦老板?!”别达猛那问兀真。
兀真吓的汗毛倒竖,咽着口水点头。
“是,她是我在大盛唯一的……”
“朋友”二字还未出口,便见别达猛那高声喊了停,下一刻,他竟从车厢内飞窜出来,一下子落在健硕的马背上。
手中的匕首一划,马和车厢就分离了。
别达猛那猛的调转马头,扬长而去,玄色的斗篷猎猎作响。
车厢失去支撑,猛的朝前一塌,直叫一脸懵逼的巴拉在里头翻了个跟头。
酒楼的人散的差不多了,夜市一如既往的热闹。
别达猛那去而复返。
马蹄子几乎擦出火星子才堪堪停下来。
他翻身下马,一头就扎进酒楼里,目光失了锐利,只余找寻的迷茫。
还在酒楼的人皆惊异,这鞑靼可汗怎么又回来了?
百姓朝他投去疑惑目光,却险些被他不管不顾的大喊声震聋耳朵:
“缘缘!缘缘是你吗?你在这里吗!秦缘!秦缘!——是爸爸,爸爸来找你了!”
离得近的险些没当场震昏过去。
但都不约而同捂了耳朵,远离这位突然“发疯”的可汗。
……
缘欢苑。
月色柔和。
秦欢抱着萧愈新送的首饰——一只十分实在的玫瑰金簪,中间还镶嵌了一颗红宝石。她爱不释手的抚摸着,另一只手则在写信。
栩栩立在横木上昏昏欲睡。
阿刁则精神抖擞,那锐利的爪子抓着横木,一点一点朝栩栩靠近,竟能瞧得出它有些紧张。
终于,两鹰中间只隔了一指。
阿刁心里蜜蜜的,料想心上隼要是睡着了不小心栽下去,它就立马跳下去接住它,来一场人类常说的英雄救美。
想想都觉得美妙啊……
“阿刁。”秦欢一声喊,险些没把沉寂于美好幻想中阿刁的魂儿给叫出来。
它扑棱一下翅膀,显然是被吓了一跳。
那漂亮的大麻花翅扇了栩栩一巴掌。
栩栩半眯的眸睁开,扭头十分嫌弃的看了一眼后怕不已的阿刁。
下一刻,它展翅飞走了。
人工巢穴还未完成,不过它愿意将就一晚,总比跟这个傻子待一块儿好的多。
阿刁含泪给主人送了信。
也就横飞了几条街,它只觉得,自己从未送过这么短距离的信,也从未飞过那么长的距离。
就连萧愈都瞧出它快哭了。
——它险些一头撞在他的窗棂上。
“老了?”他疑惑的嘀咕了一句。
阿刁这回是真哭了。
简直可谓涕泗横飞,吓的萧愈都后退了一步,喊子玄把它给抄到一旁角落里了。
萧愈目色柔和的将信看完。
复又看了两遍,才开始写回信。
等墨汁干了,他抬头朝阿刁看去。
阿刁半死不活的趴在地上,两只大翅膀搁在地板上,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萧愈皱起了眉头。
“子玄,换一只信鹰来……”
然,这话音未落,阿刁就诈尸一般扑棱起来。
飞的太猛,直接撞上了房梁,疼的它惨鸣了一声,却好似不管不顾飞到萧愈跟前,现在半空。
萧愈盯了它一阵。
才抬起手臂,让它落下。
他将信笺塞进信筒,阿刁“咻”的似箭般飞走了。
飞走了还能听到主人站在窗前,负手嘀咕的一句,“莫不是染了什么恶疾?”
阿刁的眼泪飙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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