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老头整个人似定住了一般。
那条比成年人巴掌略大的鱼甩了两下尾巴，又给他抽了两下脸，然后掉在地上挣脱了鱼钩，从岸边滑落河中，眨眼没了踪影。
“呀，它跑了。”沈莯皱了皱红彤彤的小鼻子，“这可是我第一次钓鱼呀，还是给怪爷爷钓的，气人。”
“我才是真气啊……”老头回过神，直锤胸口。
“想我纵横天下已有百余年，隐世亦有半甲子，如今唯一的乐趣便是垂钓，唯一的执念便是……能钓上一条鱼，不论大小，是鱼都行……”
“可偏偏，就是钓不到，而今却眼看着一个三岁小屁孩竟然……唉！好气！好气！”
老头双眼浮起沧桑之色，满脸已是生无可恋。
在他锤着胸口悲怆自语之际，哗啦一声响，沈莯又用鱼竿拽上了一条更大的！
“怪爷爷，你看！”沈莯开心地喊道。
老头眼睛都红了，须发皆张，怒瞪河面，“欺人太甚！忍无可忍！”
他一掌猛地拍出！
轰！
河面顿时被无形的强劲气力掀起三丈高的水柱，数十条比人胳膊还长的大鱼被震出水面，高高飞起后，哗啦啦掉了一地。
沈莯看得目瞪口呆，“怪爷爷……你好厉害呀！”
老头收回手掌，眼中的怒意消散不少，长舒一口气，无奈又落寞地嘀咕道：“厉害有个屁用，还不是钓不到鱼。”
“可是你只要一掌，就能有好多鱼呀。”沈莯歪着头道。
老头满脸不屑，“哼！若我愿意，连掌都不必出，用鱼竿随便甩都能把鱼钩上来！可我要的就是跟普通人一样，把鱼钓上来！那样才有成就感！唉！算了算了，跟你个小屁孩说这些作甚！”
说罢，他随手一挥，满地蹦跶的大鱼便被他隔空扫回了河中。
“呀，我还想吃鱼呢……”沈莯擦了擦嘴角边刚流出来的口水。
“想吃自己钓，你不是钓鱼厉害么。”老头吹胡子瞪眼，满脸不开心地走到一旁，背靠大树躺下，扯了头上的破斗笠盖在了脸上。
沈莯馋得慌，抓起老头的鱼竿继续钓了起来。
老头悄悄转动脸上的斗笠，一双眼睛从破洞处盯着小家伙的背影。
不消片刻，几条巴掌大的鱼儿就被沈莯钓上了岸，中间倒是有些大鱼，可她力气太小，使劲浑身解数也还是让鱼跑掉了。
“怪爷爷，你帮我烤鱼吃。”沈莯走过来戳了戳老头的肩膀。
老头掀开斗笠，扯着嘴角道，“想吃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好，怪爷爷请说。”
“咳咳……”
老头原本板着的脸忽然露出讨好般的笑容，“小屁孩，教我钓鱼行吗？我拜你为师！”
沈莯愣住了，“我不会教呀。”
老头一本正经道：“我说的教，也不是让你教，而是让我跟着学，所谓大道至简返璞归真，钓鱼亦是如此，我得以你为师。”
沈莯也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反正能吃到烤鱼就行，便答应了这个古怪老头。
天色渐晚，红霞漫天。
静谧的河岸边，一堆篝火劈啪作响，架着的肥硕烤鱼滋滋冒油，香味随着袅袅烟雾悠悠飘散。
一老一小席地而坐，在凉爽晚风中大快朵颐。
“小屁孩师父，你刚说你要去北关寻你娘亲？”老头嗦着鱼骨问道。
刚刚烤鱼的时候，他跟沈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些。
红霞和跳动的火光映在沈莯小小的脸蛋上，她吸了吸鼻子，点点头，“我想娘亲，她不肯带我一起，我只好自己去找她了……”
“嘿，有趣有趣，”老头多余的也懒得问，直接道，“既然如此，老徒弟我就随你一起吧。”
“怪爷爷徒弟，你不回家嘛？”
“我游历八方，以四海为家。”
这时，树林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交谈的声音。
沈莯毫无察觉，老头侧耳一听，便说：“京都官府的捕快们来这林子里了，听他们说话的内容，应是来寻你的。”
“我不想让外祖母担心，可是……”沈莯眼里浮起泪光，“可是我又好想娘亲。”
“走，老徒弟尽快帮你找到娘亲，到时让你娘传个信回来，你外祖母就不用担心了。”老头起身背起沈莯，随手一拍将篝火扑入河中，而后迅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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