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音突然大作,小小一惊,如梦初醒,匆忙打开手机,立即听见绍谦扯着嗓子叫嚷:“小小,亲爱的小小,快帮帮我,不然我的人生就没有意义了......”
小小皱眉,把手机从耳畔移开一些,“出什么事了,该不会是被逼婚吧?”
绍谦压低声音:“现在没有时间讲,明晚我家有个宴会,你想办法来,到时候面谈,记住了,八点钟,一定要来......”话还没说,电话就被挂断了。
“喂,喂,绍谦......”小小捧着电话,哭笑不得,让她冒冒然跑到耿家,不当场被轰出来才怪。“该死的耿绍谦——”骂归骂,毕竟是铁哥们,他真有困难,她不可能坐视不理。江雅秋不在,该找谁帮忙?小小抬起头,沈嘉恒英挺的侧影映入眼帘,他站在弧形落地观景玻璃前,望向远处璀璨的灯火,指间随意挟着一支烟,窗外的夜幕成为了陪衬的巨幅布景。
小小有片刻的错神,依稀间,仿佛看见另一个人。母亲去世后的许多个黄昏,父亲常常站在窗前,望着西天凄艳的残阳,雪茄烟一支接一支,在他指间化作灰烬;夕阳的余辉透窗而过,他挺拔的身形投射在大理石地面上,拉成一个长长的影子;眉宇间浓郁的倦怠与落寂,让她以为他余生剩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绝望。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潸然泪下,毕竟是肉骨亲情,血浓于水,也曾想忘记过去,承欢膝下。然而,每当华灯燃起是,她的父亲又变成了那个呼风唤雨的杜修宇,纸醉金迷中穷极奢侈,灯红酒绿中纵情享乐。杜修宇,功成名就,风流倜傥,这样的男人,从来就不缺美女相伴。而她的母亲,红颜化作枯骨,永远湮没于尘土下,无声无息。所以,十年,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杜修宇最珍爱的宝贝;唯独她,毫不领情,远远离开他的势力范围,不接受他的任何保护。
沈嘉恒侧首,看见小小微微发红的眼,讶然:“怎么了?是不是绍谦......”
小小有点狼狈,仓促转过头,“明晚总裁家中是不是有个宴会?”
“你想去?”他原本关切的眼神黯淡了几分,“见绍谦吗?”
“我与绍谦只是好朋友。”话一出口,她又觉得懊恼,其实根本没有必要解释。
沈嘉恒的心情似乎愉快了许多:“那是家宴,去的人都是耿家的亲朋好友,如果带你去,我该怎么介绍你的身份。”
小小不假思索,一句话冲口而出:“就说我是你女朋友好了。”
“好!”沈嘉恒爽快答应,唇畔隐隐含笑。
小小窘迫,口中呐呐:“我是说假的,不是真的......”
他温和看着她,带有纵容的宠溺,柔声说:“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把假的变成真的。”
听见如此煽情的话,小小若无其事回到餐桌前坐下,拿起筷子,说:“吃饭,我饿了。”
他愉悦的笑,俊朗的眉宇畅快舒展。
菜很可口,酒也很醇正,沈嘉恒照顾她面面俱到,小小却愁眉不展,这一餐饭大概把她以后半年的薪水都吃掉了。她不喜欢用杜修宇的钱,大学毕业后,除了上次为帮湘湘还债不得已动用杜修宇放在她帐户上的钱,她一直是自己养活自己。结果,一餐饭到底吃了多少钱,小小无从得知,她没有埋单的机会,沈嘉恒早就签了单。趁着为她披上大衣的机会,他在她耳畔轻声说:“给个面子,在这里的客人都是熟人,如果他们知道我让女士付帐,会鄙视我的。”明明是为她着想,却说出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这个人的风度呐,真是好到无可挑剔!
回去的路上,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冷雨夜里的城市繁华中透着阴寒,小小斜靠在车厢扶手上,向车窗外望去,车道两旁,路灯在雨幕里闪烁着凄迷的光。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了两年前拉斯维加斯的那个雨夜,她第一次见到耿绍昀。当时,她在逃跑,后面一群大男人追,那样的情形,象极了电影里恶霸当街强抢民女的镜头,但是没有哪个不怕死的人敢站出来谱写一曲英雄救美的佳话。杜氏赌场外,会被追捕的人只有一种情况——在赌场里犯规。走投无路,恰好有一辆车在身旁停下,小小一把拉开车门钻进去,又当即愣住,车内的人是耿绍昀,她认得他,杜修宇拿过照片给她看,这般出色的人,只需一眼,足以让人牢记不忘。他显然不认识她,不悦看着她,淡漠疏离得让人只能敬而远之。
小小向后望了望,追赶的人正在靠近 不管了,死马当作活马医, “救救我,求您了。”她用华语说,雨水洗去了她脸上的浓妆,天然曲卷的长发湿漉漉贴在她白皙的脸庞上,大眼睛里盈满水雾,楚楚可怜。
他微微蹙眉,一言不发。
她眨了眨眼,泪水沿着脸庞滚落,其实是雨水,“先生,他们说要把我抓去,先奸后杀,再奸再杀,看在大家都是华人的份,求您救救我,家里还有重病的爸爸和年幼的弟妹需要我照顾。”
他笑了起来:“小姐,你说的是电影台词。”
小小急:“那你倒底救不救我,一句话?”
车子终于启动,追赶的人被远远甩在后面。小小大笑,得意的抛给他们一个飞吻:“bye-bye!”。回转过身,她斜托脑袋肆无忌惮打量身旁的人。他在认真开车,双眼平视前方,线条分明的唇微抿,侧影如刻,俊朗挺拔,可她无法喜欢,只因他是杜修宇为她选定的丈夫。一直以来,杜修宇对她百依百顺,唯独这一件事,竟不惜采用强制手段逼她订婚。她在逃婚,他助她逃跑,人生竟有这般的巧合。
车子转过几个弯,在闹市区停下,“你可以下车了,这里很安全。”耿绍昀对她说话,却不看她一眼。
小小看看自己身上的奇装异服,他大概把她当成了红灯区里的夜莺,不由顽心大起,凑近他,嗲声嗲气说:“先生,你救了我,我没什么可报答的,今晚免费陪你,好不好嘛——”
他冷冷瞟她一眼:“下车!”
她学电影里的风尘女子,手指挑逗的在他手背上轻轻划圈,眼眸轻佻斜睥,媚笑:“我很好的,你不试试——”他抓住了她的手,“伪君子,”小小心里暗骂,杜修宇为她挑选的是什么东西。出乎意料的,他随手拿起放在车门侧边的一本书,卷成长筒狠狠抽打她手心数下。
小小急急收回手,揉着手心,怒问:“你干什么?”
“年纪小小就四处胡闹,你的父母没有管教过你吗?”
这句话触及了她的痛处,“对,我就是有爹生没娘教,关你什么事!”一低头,眼泪突然掉下来,落在发痛的手心里。
他倒愣住了,沉默片刻,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美钞塞进她手中,“去坐计程车回家吧,赌场的事我会帮你摆平,以后别再胡闹了。”
最后,小小握着几张美钞站在街边,看耿绍昀开车离去,啼笑皆非。几辆黑色高级轿车慢慢驶来,前呼后拥,杜修宇惯有的作风,他叼着雪茄走下车,对她笑眯眯:“这样的男人,你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是啊,的确没什么可挑剔的,可是,他不爱她,她也不爱他。
杜修宇说:“那是因为你们没有机会。”
所以,她来,给他机会,也给自己机会。
雨越下越大,大滴雨点敲打在车窗玻璃上,发出“砰砰”的声音,小小才惊觉车子已经停止行驶好一会儿,沈嘉恒坐在驾驶座上,沉默望着窗外。茫茫雨幕,夜色浓重,什么也看不见。她问:“这是到哪儿了?”
“在你住处的楼下。”
“啊?到了,怎么 ......”小小话语一顿,似乎,他提醒过她,她在开小差,恍恍惚惚没注意,她不好意思笑笑,没话找话说:“好大的雨——”
他回头看她,不说话,车厢里没开灯,小小却能看清他的眼眸,廖若夜空里的星辰,明亮深邃。她突然觉得心慌,匆忙伸手去开车门锁,“不早了,我要回去——”
“等一下。”沈嘉恒轻轻按住她的手,温热暖意从他的掌心传递到她冰冷的指尖。小小怔一下,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他已移开手,拿起一把伞先下了车,走到车的另一侧,为她打开车门。寒风挟着冰冷雨丝扑面而来,小小打了个寒颤,沈嘉恒高大的身形已移近,为她遮挡风雨的同时,礼貌保持合宜距离。小小再次为他的风度叹息,不似某个人,一点风度也没有,第一次见面就打她手心。脚步猛然一滞,怎么会这样?不自觉又想到耿绍昀。小小茫然望着沿伞角滴落的水线,竟忘了该举步前行。
沈嘉恒拉起她的手,快步把她带入楼道电梯前,“小小......”若有若无的一声叹息,带有些许无奈。
小小仰起头,问:“你说,常常不自觉的想到一个只有一次交集的人,意味着什么?”话说出口,才发觉自己傻,他才向她表白过,她却问他这个问题。
他盯着她,眼眸里云墨一层接一层涌上,显得越发深邃幽暗。寂静的楼道,只闻两人的呼吸声,“我——”小小张了张口,想说句歉意的话。他已转首望向楼道外铺天盖地的大雨,声音平静淡定:“你自己都不明白,我又怎么可能会明白。”
“对不......”
他摆了一下手,打断小小道歉的话,为她按住电梯,“快回去吧,外面冷。”
小小走入电梯,来不及说一句“再见”,门就合上了。 一个人在封闭的空间里苦苦思索,怎么会这样?耿绍昀,冷漠、自大、花心、粗鲁......,从杜修宇逼她与他订婚开始,她就讨厌他。最后,小小觉得自己终于想明白了,因为他和杜修宇完全是同一类人,太让她反感,所以不知不觉中把他当作了仇人,仇人与爱人,同样让人刻骨铭心。
想通了,心里也就释然,小小兴冲冲走出电梯,往她与江雅秋居住的公寓跑去。离家门几步之遥,她的脚步不由缓下来,门前放着一个水蓝色花瓶,一支火色玫瑰在花瓶里怒放,花瓣上点点水珠,莹光流转。小小拿起挂在瓶颈的卡片,几行隽秀的字跃然入目:众里寻她千面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下面没有落款,她已知道是谁。
手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小小接通电话,沈嘉恒焦急的声音传入耳,“你还没有到家吗?”
打开房门,小小走到窗沿向下望去,隔着雨幕,他的身影依稀可见,正仰首望向她所在的窗口。小小挥了挥手,“我看见你啦,谢谢你送的花。” 一朵玫瑰,她知道是什么意思,却故意说:“才一朵花呀,这么少。”
电话那端,传来沈嘉恒的笑声,“那你要多少朵?”
望着楼下,夜浓雨重,相隔遥远,小小仿佛看见了他的笑容,清俊如春风拂过绿水泛起的浅浅涟漪,她也笑:“当然是越多越好。”
“好,我现在摘玫瑰去,明早送给你。”
目送他开车离去,车前大灯照出两道细密的雨帘。在这冷雨夜里,小小觉得温暖,枕着一室花香,酣然入眠。
第二天,沈恒嘉果然让人送来一大捧花到办公室,但不是红玫瑰,而是红色郁金香,娇艳得如同燃烧的火焰,让寒冷的冬天也变得热情。秘书室的同事赞叹之余,又一次发挥了八卦精神,把郁金香认认真真数了一遍,不多不少,正好九十九朵,天长地久。顾湘湘神秘兮兮靠近小小:“怎么样,思春了没有?”
“去死。”小小笑骂。
顾湘湘不无羡慕说:“这样的家世,这样的人品,最重要的是对你一片真心,大小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满意,小小想不出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所有的一切,完全符合她小女生的浪漫情怀。而且,太过完美了,完美得让她以为是在梦中,没有真实感。
下班后,小小走出胜天大厦,就看见了那辆熟悉的宾士。同行的顾湘湘拍了拍她的肩,“不打扰你们了。”话音没落,转身就走。
“喂,湘湘。”小小正想叫住她,车子已开到她面前,沈嘉恒打开车门,“上车吧,时间不多了。”
坐进车里,小小看看手表,“宴会八点开始,现在才六点多,是不是太早了点?”
沈恒嘉笑而不语,打过方向盘,车子走上主道。虽然没有去过耿家,小小大略清楚耿家的方向,见车子往耿家相反的方向驶去,急道:“你要带我去哪儿?我答应过绍谦的,不能食言。”
他看她一眼,很文雅的笑:“小姐,你准备就这样去参加晚宴?”
小小低头打量自己,中规中矩的工作套装,没什么不妥,但不合适参加晚宴,想到那些露胳膊露背的晚礼服,她闷闷说:“唔,还要牺牲色相。”
沈嘉恒“嗤嗤”的笑:“是呀,多牺牲几次就习惯了。”
车子在一家女装店前停住,刚下车,一个漂亮女人迎上前,熟稔的与沈嘉恒打招呼:“沈先生,这位就是您说过的苏小姐吧,真漂亮。”
沈嘉恒亲昵扶住小小的双肩,把她推到那个女人面前,“梁小姐,我们要参加晚宴,麻烦你。”
梁小姐态度很热情:“苏小姐,请随我来。”小小被带入一个雅致的梳妆间, 发型师与化妆师已经等在那里,见到她,也不多说话,立即开始动手为她打扮。梁小姐捧出一件黑色的晚礼服,笑着说:“苏小姐,这是沈先生为您选的晚礼服,从来没见他这么细心的对待过哪个女朋友呢。”
“他有很多女朋友,常陪她们来这里买衣服?”小小问,只是出于一时好奇,并没有多少吃醋的意味。
“苏小姐是唯一一个让沈先生亲自陪着过来的人。”梁小姐显然误解了她的意思,抿唇一笑,很快转换了话题:“苏小姐,我们‘风华’的衣服全部是由米兰设计师所设计,每个款式只有一套,您不必有出现撞衫的忧虑,我们为您设计的造型绝对能让您在宴会上艳压群芳。”
小小对于名牌没有什么概念,兴趣缺缺的“哦”一声,任由她们摆布了一个多小时。然后,被当作成果送到沈嘉恒面前,“沈先生,请看!”
沈嘉恒正在看一份文件,听见梁小姐的话,漫不经心抬起头,心不受控制般,剧烈跳动了一下,她果然很适合黑色,黑色裸肩长裙在她妙曼身姿上,仿佛有了生命般,鲜活灵动,妖娆揉和着高贵,逼人的艳光让人屏息,乌黑长发盘起,露出颈部柔美的曲线,肌肤莹白如冰雪雕成,沈嘉恒第一次理解了冰肌玉肤这个词。他慢慢从沙发上站起身,在她耳畔低语:“很美,非常的美,不过,还少了一样东西。”他拿出母亲留下的那条项链,轻柔绕过她莹白的颈,亲手为她佩戴,温热的指无意间划过她柔腻的肌肤,指尖似有微小的电流窜过,酥酥麻麻。小小的脸庞慢慢蕴过红晕,望向镜中的自己,只看见紫罗兰色链坠在胸前盈盈颤动,与绾在她发鬓间的紫钻簪针相映成趣。
梁小姐满意的上下打量小小,这是她造型设计生涯以来,最成功的杰作,“沈先生眼光真好。”
沈嘉恒点头,为小小披上一幅披肩,微笑:“认识她,是我的幸运。”
到达耿家正好八点整,小小按照社交礼仪,把手搭入沈嘉恒臂弯,随他走进宴会厅。里面已有不少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小小一眼就看见了耿绍昀,出色的人即使在人群中,依然引人注目,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位星光闪闪的大美人林薇珊,能出席耿家的家宴,显然他们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小小窃笑,这下老爷子再也没有理由逼她嫁给耿绍昀了,耿绍谦关于林薇珊不能长久的预言正式宣告失败。想到绍谦,小小立刻记起自己今晚的目的,目光四处张望,搜寻绍谦的身影。
耿绍昀侧过头与林薇珊说话,无意间,目光与小小的目光碰在一起,他微微一怔,有些意外。小小冲他眨眨眼,做了一个鬼脸,在他脸色改变之前,迅速调转视线,心里快乐得直笑,偶尔调戏一下冰山的感觉真不错。这种世家子弟,她最清楚,就算恼怒到憋成内伤,也不可能不顾风度,当场把她赶走。
沈嘉恒轻拍一下她的手, “给个面子,专心点。”温和的声音里带有纵容的宠溺和无奈,如同对待一个顽皮的孩子般无可奈何。
他拖着她向大厅中央的一位美女走去。美女已不再年轻,但还是美女,有着年轻女孩所不具备的成熟与高贵。美女看见沈嘉恒,微笑迎上前,“嘉恒,好久不见,还以为你把我这个老人家给忘了呢。”
沈嘉恒伸手拥抱她一下,“姑姑,生日快乐。”原来是耿绍昀与耿绍谦的母亲沈韵心,而且这是为她庆祝生日举办的宴会,耿绍谦和沈嘉恒居然不事先提醒她。小小什么礼物也没有准备,说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一抬眼看见罪魁祸首耿绍谦从旋转楼梯跑下,向她冲过来。小小恶狠狠瞪他一眼,吓得他胆怯倒退了一步。
耳边听见沈嘉恒郑重其事的介绍:“姑姑,这是我的女朋友苏小小。”沈韵心的注意力立即转移过来,小小两眼一黑,正考虑要不要晕倒,又听见沈嘉恒说:“这是小小为姑姑准备的生日礼物,希望您会喜欢。”一个精美的礼品递到了沈韵心面前,小小感动得几乎热泪盈眶,望着他,怎么看就怎么顺眼,简直是天使的化身。看在沈韵心眼里,理解成了热恋中含情脉脉的凝视,她热情拉起小小的手,“小小,”亲切直呼她名字,“我是嘉恒的姑姑, 不介意的话,你就叫我一声姑姑,以后常来玩。”
小小乖巧甜笑:“那怎么行呢,耿夫人漂亮又年轻,如果嘉恒不说,我还以为您是他的姐姐呢。”
沈韵心笑得更加舒畅,“这孩子,嘴真甜。”
耿绍谦终于壮起胆走到小小面前,上下打量她,吹了声口哨,“果然是三分长像,七分打扮,收拾一下,你居然也象模象样。”小小作淑女状,娴静垂首而立,粉腮泛红。
沈韵心嗔怪:“绍谦,你看你,口无遮拦,别吓着小小。”
绍谦瞪大眼指着小小,“她会被我吓着?”使劲拍了拍脑袋,喃喃:“难道是神魂错位,小姐,你贵姓?”
“绍谦,别胡闹。”耿绍昀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站在沈韵心身旁,对沈嘉恒微笑:“嘉恒,你来得正好,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眼角随意瞄了小小一眼,点一点头,算是招呼。被他锐利的眼神一扫,小小有种错觉,仿佛自己整个人在他面前变得通透,任何心思无所遁形,不禁感到局促。幸好,他很快把目光移向了她身后,越过她向一对中年男女走去,口中叫:“大舅,大舅母。” 沈韵心也迎上去叫:“大哥,大嫂。”
那名中年贵夫人目光落小小身上,挑剔的审视:“嘉恒,这位小姐是——?”
沈嘉恒把小小带到他们面前:“爸爸,阿姨,她是苏小小。”
小小顿时觉得头大,她与沈嘉恒的关系并不明确,现在的情形颇有见家长的架式,而且是三堂会审,这一次,她为耿绍谦牺牲得够彻底,转过头,向绍谦投去求援的眼神,罪魁祸首却在一旁悠悠闲闲看热闹,小小满腔郁闷化为悲愤,几乎想仰天长叹,好人真不是人做的!
看出了她的紧张,沈天豪和蔼的笑:“苏小姐,很高兴认识你。”
“沈先生好。”小小闷闷回应一句。
沈嘉恒的继母陈美琪嘀咕:“本城的名流里面好象没有姓苏的人家,这位苏小姐.....”
一直低头关切注视小小的沈嘉恒抬起头,冷冷看她一眼,冷峻的目光把她后半句话生生给逼了回去。这时,舞曲响起,绍谦总算反映过来,走到小小面前,作了一个邀请的姿势,“小小,请你跳支舞。”不等小小回答,他已经牵起她,几个旋转,飘入舞池,远离了那一群人。
“小小,”绍谦的舞技远比沈嘉恒高超,带着小小花样百出的跳舞,还能说话:“我明天就要回美国学校去了......”
“关我什么事!”小小一肚子气,“早知道这样,我真不该来......”
“怎么不关你事,”绍谦低声嚷,“好好的,你跑去调戏我大哥做什么,他一怒之下,就不许我再去公司,立刻让人为我订好机票,明天要亲自押我上飞机。”
想起昨天在电梯里耿绍昀的脸色,小小忍不住“哧哧”笑:“他该不是怕我诱拐你这个纯情少男,才把你隔离吧?”
“你还笑得出来。”绍谦愁眉苦脸,声音低沉了许多,“雅秋,我只是想等她回来后,见一面再走,可现在......”
看他苦恼的样子,小小心软下来,“放心,我会帮你看好秋姐,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向你报告。”
一曲舞跳完,绍谦把小小带到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你坐一下,我去帮你拿点吃的,弥补你刚才受到的心灵创伤。” 他边走边回头不放心交代:“你别乱走,一定要等我回来呀。”
“去吧,去吧。”小小冲他挥挥手,笑:“海枯石烂,天荒地老,只要你不来,我坚决不走。”
绍谦刚离去,就有一个人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苏小姐真是好手段,做嘉恒女朋友的同时,还能与绍谦卿卿我我。”
小小斜睨一眼,是沈嘉恒的继母陈美琪,便不多作理睬。
受到冷落的陈美琪恼怒:“苏小姐,家教良好的女孩应该懂得什么是礼貌,你这样子象个大家闺秀吗?”
小小也不生气,幽幽叹口气:“沈夫人,我们以后也许在会一屋檐下生活,我实在无法欺骗你,我的确不是什么大家闺秀。”
陈美琪得意笑,说出的话很刻薄:“看得出来,凭嘉恒的亲娘那种低贱出生,她儿子也配不上什么大家闺秀。”
“其实,我出生黑道,是黑白两道闻风丧胆、杀人如麻的女杀手,人称狂魔霸王花。”小小说得煞有其事,陈美琪的脸渐渐发白,“你别怕,为了嘉恒,我已经退出江湖,只要不激发我内心潜在的魔性,一般是不会伤人。现在你已经知道我的秘密了,要记住替我保密哦,不然——哼哼” 她阴森森一笑,作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我只好杀人灭口了。”
绍谦拿着两大盘食物回来,差点与仓皇离去的陈琪美撞上,见她神情慌张。目光呆滞,绍谦奇怪问:“大舅母怎么了?”
“没什么,”小小一本正经说,“她被我的美貌所折服,自惭形秽,觉得上对不起沈家列祖列宗,下不对起沈家子孙后代,决定去整容......”
“行了,行了。”绍谦啼笑皆非,“没一句正经的。”
小小看在有东西吃的份上,不再与他计较,拿起银勺,问:“你十万火急的把我叫来,就为交代我帮你看好秋姐。”
“不是,”绍谦说:“是有一份礼物要给你。”
“给我?”小小惊讶指着自己的鼻子。
“想得美,”绍谦嗤之以鼻,“是托你带给雅秋,过几天她生日,你再等一会儿,我这就回房去拿。”
只等了一会儿,人就回到了她面前,小小在专心吃东西,太饿了,头也没抬,问:“回来了,礼物呢?”
“苏小姐,能请你跳个舞吗?”耿绍昀的声音。
太意外了,小小吓得手一抖,银勺“叮”一声落在了地上。抬起头,耿绍昀站在她面前,身长玉立,灯光透过花架的间隙落斑驳落在他周围,如同陪衬辉月的星辰。他略微欠身,把手伸到她面前,俊挺剑眉轻扬:“肯赏个脸吗?”
小小犹豫一下,缓缓递过手,他牵着她步入舞池,手指微凉,如同他凉薄的性情,不似沈嘉恒那般,总能给人温暖。舞池中央,沈嘉恒在与沈韵心跳舞,小小与他交错而过的瞬间,两人相视一笑。
“嘉恒真是你的男朋友?”耿绍昀问,小小仰起脸望向他,他没有看她,目光平视前方,线条分明的唇微抿。她想起二年前初次相遇的那个雨夜,他也是这样淡漠的神情。
等不到她的回答,他以为她是默认,又接一句:“那绍谦呢?”他锐利的目光正视她, “我安排绍谦去本城一流的大医院实习,他却天天要留在胜生大厦耗时间;耶鲁医学院校规严格,他明知会受处罚,却一拖再拖,不肯回校;苏小姐不会告诉我,这一切与你无关吧?”
舞步渐渐缓慢下来,不知不觉退出了喧嚣繁华的舞池中心,在大厅的一隅,小小收回手,退开两步,平静回视他的眼,在对方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她看见了隐隐浮现的讽意。冷冷的风从心底掠过,曾经朦胧的少女情怀,如烟尘般,无声消失。她懒得解释什么,一如既往的调侃:“没办法,红颜祸水呀!”
他不以为然,“祸水是不假,红颜倒未必。”似笑非笑,明知道他是讥讽自己,却无从挑剔。
小小最恨这样的神情,咬牙切齿,转身正要离去,却看见林薇珊往这边走来。恶胆突然生起,她猝然靠近耿绍昀,依偎在他胸前,娇滴滴加凄凄切切,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林薇珊听见:“绍昀,我已经有了你的骨肉,该怎么呢?”
耿绍昀僵立,顺着他的视线,小小用眼角的余光瞄见林薇珊花容失色。诡计得逞,她满意的笑,准备逃离这个是非之地,耿绍昀的手挽在了她肩上,看似轻柔,却紧紧搂住她不能动弹,声音温柔似冰雪初融的春水:“既然有了孩子,我们就结婚吧。”
小小大惊失色,“你、你......,我、我......”还没有从震惊中清醒,闪光灯已此伏彼起,“耿先生,请问您确定将奉子成婚”?“耿先生,您将如何处理与林薇珊小姐的关系。”......
在这种家宴里,居然潜伏着狗仔队,小小看见林薇珊梨花带雨、掩面而去,意识到问题严重,慌乱间,她下意识向沈嘉恒望去,他站在人群外,远远望着她,眩目的灯光中,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在他身旁,沈韵心几乎要晕倒,颤声向一脸莫明其妙的绍谦追问:“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她不是嘉恒的女朋友吗?”
耿绍昀的助手们上前拦住了狗仔队,他拉起浑浑噩噩的小小,快速躲进一间休息室。站在门边,听见门外的喧哗,小小苦笑:“总裁,我错了,可你也不必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吧,现在该怎么办?”
他不急不躁,从吧台里拿出一瓶红酒倒上两杯,递给她一杯,慢慢饮下自己手中那杯酒,才悠闲开口:“你喜欢玩,我当然要陪你玩,玩够了,就该回家了,杜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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