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心魔
刚一坐下，方晓慧就认出了贺知雪手里的大本子。
一瞬间，无数被指责侮辱谩骂的声音涌入脑中。
“脏死了，那个女孩子会画那种东西啊！”
“谁知道，神神叨叨的，哎你们说，她是不是想男人了啊，所以才画那些？”
“你真是丢进我们家的脸！以后出去别说我是你爸，我丢不起这个人！”
“女儿啊，你说说你，为什么要画那些东西呢……”
方晓慧脸色惨白，她紧张的扣着椅子，就连自己的手指甲被木刺划破了都没发现。
“方晓慧，我觉得你画的很有灵气……”
贺知雪看着手里的设计稿，抬起头却看到了方晓慧瞳孔涣散，脸色惨白的瘫坐在椅子上。
她脸色骤变，立即绕过桌子用力捏着方晓慧的虎口，同时轻轻拍打着方晓慧的背部。
“方晓慧！方晓慧！”
剧痛之下，方晓慧终于找回了神，她一下子抬起头，惊惧的看着贺知雪担心的脸。
贺知雪真是被吓到了。
确定方晓慧没事了，她把那个大本子反手塞进抽屉里，担心的看着方晓慧：“方晓慧，我不觉得你画这些是错的。”
方晓慧微微涣散的眼睛一下子提了起来。
贺知雪耐心的看着她的眼睛：“你知道，我是从城里来的，我看过许多国外的设计杂志。”
“有许多国际上赫赫有名的名牌设计公司，甚至有专门的内衣秀。”
“这不是一件丢脸的事，是一种艺术。”
方晓慧呆呆的看着贺知雪，突然，她的眼睛毫无征兆的落下泪来。
一滴一滴的，几秒钟的时间就打湿了脸庞。
“贺主任，我……”
方晓慧恨不得把眼睛哭瞎。
她想起了自己当初在一本旧杂志上看到的内衣秀，更是想起了自己辩解的时候被嘲笑了场景。
距离那黑暗的一天已经过去足足八年了！
方晓慧原本以为这辈子只有自己相信那所谓的艺术，她会一辈子活在别人的鄙视里。
甚至就连后来，她自己也糊涂了，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可今天，有人告诉她，不是幻觉！
内衣秀是真的存在的，它是艺术！不是脏东西！
方晓慧放声大哭。
贺知雪心里一下子闪过酸涩，她起身关上了办公室的门，静静的陪着方晓慧发泄情绪。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方晓慧才勉强住了哭声。
她眼睛都哭肿了，看向贺知雪的眼神仿佛在看唯一的救命稻草。
“贺主任，你也看过内衣秀对吗？”
“我真的不是坏女孩，我只是觉得好看，我想画下来，没有别的脏想法……”
方晓慧说着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贺知雪拍了拍她的肩膀，把人搂在怀里：“我知道。”
“我看过内衣秀，他们所有人都是怀着对美的向往，大大方方的展示自己的美，不是龌龊肮脏。”
“晓慧，以前的事发生了是一种不幸，但以后我们还有机会走出这种不幸。”
她扶着方晓慧的肩膀，认真的道：“我觉得你在设计方面也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
“只要你能够继续努力，像世人展示你的天赋，总有一天她们会理解你的思想。”
方晓慧呆呆的看着贺知雪，过了好久，她涣散的眼睛终于慢慢凝聚起来。
“好，我，我一定会参加干部班！”
“我会努力学习，我绝对不会让贺主任你失望的！”
贺知雪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你只管去好好学习，其他的交给我。”
“而且，我现在就可以向你宣布，这次厂里的创新奖金，你拿到了第一档，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方晓慧终于没忍住，又扑倒贺知雪怀里大哭了一回。
第二天，关于创新奖的排名就公布在了公告栏里。
在每个人名字后面，都有她的作品展示。
不少人挤在公告栏面前，就是再不甘心的人，在看到第一名的设计作品之后也不得不老实了。
没办法，差距太大了。
第二名，他们甚至还能挑出刺来，决定花色比较老气，纹理也是很常见的。
可第一名一眼望过去，就两个字：“好看！”
不少人有些讪讪。
然而昨天刚吃完八卦的人再看到方晓慧的名字之后却很是不服气。
“凭什么是她啊，思想有问题的人也能拿奖金？”
“就是！昨天我还看了那个本子呢，哎哟，真是羞死人了！”
“方晓慧人呢？咱们去找她问个明白，她那种人哪来的资格投稿啊？”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便要去车间找方晓慧，哪只到了车间才知道方晓慧居然请假了。
“请了几天假？”大家还以为方晓慧是怂了，立即追问道。
车间主任掀了掀眼皮子：“一个月！”
不等大家震惊，车间主任又跑下了一个炸弹：“还是李秘书亲自来帮她办得假期。”
“方晓慧接下来一个月都要去县里服装厂上干部班。”
轰。
瞬间，整个车间的人都惊呆了。
紧接着就是不绝于耳的议论声：“不是凭什么？”
“咱厂子这么多人呢，除了主任们，从来没有干事去上干部班的，更何况还是方晓慧！”
那个思想作风有问题的人！
靳敏霞第一个不爽了，她冷着脸道：“这个决定是谁安排的。”
车间主任耸了耸肩：“李秘书来办的，你说呢？”
“我就知道！”
靳敏霞气得牙根痒痒，她一下子扭头看向众人：“这件事不公平！”
“贺主任没有经过咱们同意，就直接选定的人选，这不是独.裁吗？我不服！”
“我要去找她说理！你们谁跟我去！”
然而靳敏霞这话说出来，在场的众人确实面面相觑。
靳敏霞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们还有没有点骨气了？刚刚还嚷嚷着方晓慧思想有问题呢，现在一提到贺知雪就怂了？”
“我真瞧不起你们！”
听着靳敏霞的指责，大家伙却另有想法。
是，方晓慧是有问题，可你靳敏霞也没好到哪里去啊。
谁不知道你嚷嚷着闹事是因为和贺知雪有旧怨啊。
我们又不是傻子。
甚至有些人心里还有了几分微妙的转变。
虽然说方晓慧不可靠，可是贺主任可靠啊！
说不得，她这番举动别有深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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