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凄楚，破碎
顾厌珩没任何防备，就这么叫战霄一掌扇得飞出了十余里，撞穿了一座山。
直至身体镶嵌在山体石壁上，他吐出了一口血，脸色再次惨白。
可他非但没恼，反而沙哑地笑了起来。
罪有应得。
真真是罪有应得！
良久，顾厌珩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怅然地看向了远方，抬手间化作一抹无形清风，在风雨中摇摇欲坠，隐去了身形重新跟上了顾卿九。
他等她来杀他，但在那之前，他也想护着她。他也更怕她找不到他。
无论何时，只要九儿肯回头，他便一定守在九儿的身后。
他已经不敢再希求她原谅。
或许死在九儿手上，反而是一种解脱。
……
“……跟上来了。”
风雨中，许阳笙迟疑着看向顾卿九：“可用驱逐？”
他如今觉醒龙族血脉，龙族哪怕只是一名幼崽也生来具有飞升巅峰的修为，他此刻便是飞升巅峰，镇杀一个区区大乘之境的顾厌珩绰绰有余。
不过，
许阳笙看了眼身旁的战霄，又不禁想起他师尊李道乾从前曾提过几嘴。顾卿九心中已起了执，执念便是入魔的征兆。
想要化解这心魔，唯有她亲自出手，要么想开些，要么亲自手刃那心魔的源头。
若旁人擅自干预，于她而言是祸非福，那份心魔执念也会化为一个永远解不开的死结。
所以，这顾厌珩只能由她亲自动手。
顾卿九道：“不必理会。”
但双手迅速掐了一个法诀，瞬间遮掩自身气息，几人一下从空中隐匿不见。
暗中尾随的顾厌珩怔忡许久，他神色茫然。
仿佛一条暴雨中的丧家之犬，被这冰冷雨水淋湿了全身，却在这茫茫的雨雾之中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九儿……”
他失去对她行踪的感知。……
转眼一个多月后。
顾卿九一行人横穿万兽之森，此刻已临近边界，即将走出这片广袤山脉。
这期间顾卿九的修为提升至筑基六阶，茯苓也夯实了基础略有寸进，如今已是金丹二阶。
许阳笙也开始修炼龙族传承，这飞升巅峰的修为仅差一丝距离便能再度突破。
但这一天，
“……姑娘、姑娘？醒一醒，姑娘！”
圆月高挂夜黑风高，茯苓本是在旁打坐，但突然被惊醒，一看顾卿九的模样便察觉不对。
冷汗涔涔，正不安梦呓，就连那张清冷绝美的面容也已惨白的毫无血色。
“不，不……”
她仿佛陷入一场噩梦之中，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滑下。
茯苓心里着急，连忙推了她几下。
“姑娘，您快醒醒？”
最近也不知怎么，越是临近万物之森的出口，姑娘的模样就越是古怪。
这已不是姑娘第一次做梦，这叫茯苓忧心不已。
直至某一刻，顾卿九猛然睁眼。
她脸色煞白冷汗涔涔，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仿佛不知今夕是何夕。
恍惚许久，才颤巍巍地抬起自己冰冷的手，像在确认什么似的轻浮自己的眼角。
眼前仿佛笼罩着看不见的黑，但又逐渐瞧见了不远处篝火燃烧的光亮。
她回过神来。
“是梦……”“姑娘，您怎么了？”
茯苓为她披上了一件衣裳，这时手里抱着一抖灵果的战霄从外面回来。
本是一副木木愣愣的模样，但见此嗖地一下，果子都不要了，猛然冲过来一把紧紧搂住了顾卿九。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这么做，仿佛只是一种本能。
当日在万峡谷相遇时，顾卿九曾贴着战霄的眉心，将上一世百年相伴的回忆输入战霄的识海。
而在那悠久的岁月中，哪怕顾卿九很少提起从前那些事，但就算只是偶尔不小心透出几分旁枝末节，也足以叫战霄记忆犹新。
所以那一日他才扇了顾厌珩一掌，他不满顾厌珩所为，更痛恨所有曾伤害过她的人。
他不知如何安慰，只能紧紧地搂住她，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仿佛在借此为她遮风挡雨。
“——不怕，霄霄在！”
“霄霄陪卿卿！”
顾卿九定了定神，又看他许久，才展颜笑开，“嗯，卿卿不怕。”
但嗓音却越发沙哑。
他们如今距离万兽之森的出口已经很近很近了，或许也是因此，叫她想起了许多事，也因此近几日噩梦连连。
上辈子茯苓死后，哪怕开启了至尊道体，但顾卿九难以振作，每一日过得浑浑噩噩，迟迟无法从亲眼目睹茯苓被人虐杀的阴影中走出。
正好顾云婳身中剧毒，顾祈洲为此翻阅妖族典籍，从中寻出一篇破解之法。
——至尊道体！
道体的每一滴血、每一寸肉，皆是这人世间不可多得的至宝，不但可使人悟道，更可生死人肉白骨，有起死回生，百邪不侵，破解天下万法和奇毒之功效。
而道体的眼睛，号称更是号称至尊之通，甚至一旦成长起来，所展现的威能足以盖世，哪怕是顾祈洲那双无极圣瞳也难以比拟。
顾云婳恰好因为毒素伤及双眼，不能视物。
于是一个黄昏天，夕阳残照如血，一袭红衣似火的顾祈洲突然降临在她面前。
无视她的震惊、恐惧，被背叛的难以置信，也无视她所有哭喊，在她声嘶力竭的惨叫声中，血光飞溅。
她被活剐了许多血肉，一双眼睛就这么被生生剜走，疼得她痛不欲生。
只余下两个狰狞丑陋又恐怖骇人的血窟窿，眼窝之中血肉模糊。
顾祈洲听着她的惨笑，竟然还愉悦地笑了。当时顾卿九奄奄一息的瘫在地上，呢喃着问：“为什么……”
她的嗓音凄楚破碎，已沙哑至极，“为什么……三…哥……？”
疼得已流不出半滴泪，却又泣出了无尽的血。
顾祈洲一脸意外：“什么为什么，九儿问的这是什么话？”
他笑吟吟的，语气一如既往，听不出半分恼怒，反而好似对她宠溺得不行。
“当年九儿一心想剜走我这双无极圣瞳，我也曾想问，为什么呢？”
“可后来我发现，那并不重要。”
“不过，人若死了，便一了百了，那岂不是太无趣了些。”
所以又怎能比得上生不如死的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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