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她从来都不是可怜之人
“……”
那些人骂了许多难听话，季厌笙眉梢一挑，而那个叫阿离的孩子，则是一脸的清冷。
这几个月吃好睡好，他养出了肉肉，不再瘦得那么可怕了，但在萧族圣女面前分明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满是天真讨喜，眼神也清澈。
可此刻看着那些少年，听着那些刺耳的话，小孩眉眼却好似霜雪，竟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淡泊模样。
可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却不知怎的，流露出几分与他年岁不符的威严，仿佛久居高位，仿佛生来冷情，像一捧云端白雪，就那么冷冷清清地蔑视着所有人。“呦？”
季厌笙看得惊讶了些，“这兔崽子藏得还挺深？”
而下一刻，随着那些人的言语越发过分，阿离神色没了凉薄，反而闪过几分阴鸷，活像个一身疯性的狼崽子。
概因那些人说：“圣女生来不凡，只不知日后会花落谁家？”
“我萧族与神界谢族素来交好，说起来那位少尊谢演之也曾算是圣女的青梅竹马，圣女年幼时曾去过神界做客。”
“若这二位喜结连理，应是门当户对，一为仙界之尊，一为沈界之主。”
阿离稚嫩的脸一沉，他似乎听不得那些话，突然一双眼红得触目惊心。
他修为不比那些萧族弟子，却好似突然发了狠，扑上去狠狠一口咬在对方胳膊上，小小的身子努力扒着人家，死死地撕咬着，咬得对方惨嚎，隔着衣裳啃下一大块血肉，也叫他自己沾了满嘴的鲜血。
“啊——！”那些人惨叫着，也有人惊悚，扑过来撕扯阿离，可阿离红着一双眼，怎样都不肯松开嘴，仿佛想将那人嚼碎了咽进肚子里。
只因对方之前还曾说过一句：“圣女绝色，玉腿修长，若是能在床笫间把玩，那不知得是多大的艳福，可惜我等不过十来岁，生得玩了些，不然兴许能够争一争……”
这话已算得上是不敬。
季厌笙看着，眉心突突一跳。
半晌之后，又“啧”地一声，“也不知那位圣女是否知晓，这哪是收留了一个小可怜，分明是养了一头狗崽子，还是一条小疯狗。”
…
阿离跟那些人打了一架，鼻青脸肿，那些少年去找族中长老告状。
长老气得脸铁青，满脸褶子都跟着颤抖。
“离少爷！他们究竟何处得罪了您？您犯得着下如此重手？”
长老气得不轻，但这孩子好歹是圣女带回来的，看在圣女的面子上，长老也没敢动手。
阿离一言不发，就只是冷冷地看着那位长老。
萧悯恰好外出一趟，三日后回到萧族，就听说了这件事，她眉心轻蹙，让婢女把阿离唤了回来。
“……阿姐？”
阿离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小衣裳，是阿姐为他挑选的衣裳。
当初与阿姐相遇时，他破破烂烂，几乎衣不蔽体，但当时阿姐曾拿出一件翠衣，打那之后他就一直穿这个颜色。可最近小孩长了个子，衣裳有点小了，萧族不会亏待他，有人送来新衣，他却舍不得脱下阿姐亲手送他的这件。
此刻望着阿姐，他抿了抿自己小小的嘴巴，两眼冒出了一泡泪，然后又可怜巴巴地低下头。
阿离跟人干架了，阿离把人咬伤了，阿姐是不是不喜欢他了？阿姐会不会从此厌了他？
萧悯斜倚在一张长发上，手指一卷古书竹简，见此一脸好笑，“怎么，知道怕了？”
阿离一哆嗦，小肩膀颤了颤，扑簌簌的泪珠子滚下来。
突然一咬牙，迈开小短腿跑过来，小心翼翼地扯扯阿姐雪白的衣袖。
“阿姐你别讨厌我好不好？阿离以后不咬他们了，你别撵阿离走好不好？”
萧悯神色一顿，旋即又一叹，她轻抚阿离的小脑瓜，“你我有缘，合该与我是一家，早便与你说过今后拿此地当家，你是没听进去不成？”
阿离一呆，“那阿离还能留在这儿吗？阿姐还要阿离吗？”
萧悯又笑，“你啊，既那些人言语不急，去找执法堂的长老说上一说便可，何必弄成这般凄惨模样。”
“你尚且年幼，尚未成长，那些少年年长于你，修为也要高于你，因此地是萧族，因你是我认养的弟弟，他们不敢下死手，但你要明白，他们并不是打不过你，并不是杀不了你，只是在投鼠忌器罢了。”
“可倘若事发时是在萧族之外，倘若那些弟子并非我族之人，你可知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阿离一顿，然后乖乖地点着头，他知道的，他还小，他力气也没多大，他就算引气入体，就算资质不错，可他尚未成长起来。若那日那些少年，不是萧族之人，兴许会直接杀了他。
阿姐是在为他好，是在教他处世之道。
阿离又眼巴巴地望了望阿姐，突然一把抱住阿姐的腿，把一张小脸儿搁在阿姐的膝盖上，他撒娇似地说，“阿姐，你真好～～～”
阿离最喜欢阿姐。
而萧悯却只是笑。
但就在两日后，萧族突然出了件大事。
圣女萧悯亲自出面，邀来族中各位族老，又族长亲自见证，开坛祭天，正式把阿离记入族谱。
“从今往后，阿离便是我萧族少主，凡见阿离者，当行以少主之礼。”
从此往后，再也没人敢欺辱阿离，再也没人敢对阿离不敬，他哪怕依然年少，依然年幼，依然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但再无人敢在他面前胡说八道，也不敢再有任何的不满。
因为他已经正式成为了萧族的一份子。
季厌笙在萧族领地停留了很长一段日子，岁月悠悠，入目是清闲。
但其实这期间与那位圣女相见的次数少之又少，可偶尔午夜梦回时，他不知怎的，会想起对方的一颦一笑。
他突然有些醒悟，或许他之所以在萧族待了这么久，不仅仅只是因为心境变了无事可做，或许他心中某一个角落在期待着那一次次看似不经意的偶遇，又或者是那短暂的惊鸿一瞥。
这份感觉来得没头没脑。
但这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隔年开春，人在萧族咸鱼许久的季厌笙突然收到一封密信，妖后召他回妖族领地。
他思来想去向萧族辞行，却听说那位萧族圣女已在半月之前带着阿离外出，已经走了很长时间了。
没能见最后一面，他心底有些遗憾，不过他想或许是命定如此。
“罢了，只不知我对那位的好感，到底是从何而来。”
冥冥中有种感觉，他们两个似乎相处过很久，他对她有种熟悉的感觉，甚至偶尔看着她，除了熟稔之外，还会有些不为人知的怜悯和心疼。
他并不知那份感觉从何而来。
话说回来，“怜悯，心疼？”
他只觉 滑稽。
萧族圣女自幼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乃是一界珍宝，地位无上尊贵，又是个先天圣人，其人生来得天独厚，不论做什么都事半功倍，享尽了举族宠爱，从未有任何挫折。
这样的人生甚至叫许多人羡慕，这样的好运也只有那位同样身为至尊道体的神族少尊能与之比拟。
而这般顺遂的人生，这般尊贵的人物，从未吃过任何苦，又有什么值得他一个外人心疼怜悯的？
她可从来都不是可怜之人，生来便已是这天道的宠儿。
但季厌笙本以为这一走很难再见面，但谁知就在数月后，重逢来得竟这般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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