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生平所愿，唯九儿而已
顾祈洲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他脸上带上了一抹笑，那语气也出奇的温柔。
“九儿她很心软，哪怕我那么伤过她，但因为我为她死过一次，我把这条命给了她，她就渐渐放下了从前的那个心结。”
“其实她很好哄，我也知道，以我如今的情况，倘若我去哄她，就算不能回到以前那样，也可以缓解我们两个的关系，兴许有朝一日，我们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谈，兴许可以和平共处。”
“但每当我有那种念头时，冥冥中我都有一种感觉，那份直觉让我远离她。”
“仿佛如果我留在她身边，会给她造成什么伤害一样……”
“在今日之前，我不懂，不明白，我想不通那份直觉从何而起，直至我看见了父亲和大哥他们。”
“母亲，我们会死的，对吗？”
“我们这些人，无法陪她漫长的一生，若是再与她有任何交集，若她当真释怀，她反而会因为我们的死而感到难过，对吗？”
“所以我的直觉告诉我，不要靠近她，不要再纠缠，或许放手比较好，或许……让她以为，我只是消失在一片人海之中比较好。”
“母亲，天澜覆灭，已成定数，对吗？”
顾祈洲的神色还算平静，只是那神色多少有几分惆怅。而娴夫人愣住了片刻，半晌，她才又垂了垂眸。
“其余人，我不知，但是你，你命中注定，要有两场死劫。”而顾祈洲已经为了九儿死过一回。
顾祈洲笑了笑，“所以命中注定，我将为她死上第二次，对吗？”
“第一次，她恨我，我的死化解了她的心结，可如果那样的情况再来一次，她便欠了我，以她心性定要耿耿于怀，对吗？”
娴夫人哑然许久，她慢慢放下自己手中的茶杯，凝睇着顾祈洲的双眼问：“所以，你会恨吗？”
顾祈洲闻言一笑，“这人世间谁能不死？便是成神也会陨落。”
“母亲，您忘了？洲儿已经死过一回了。”
如今的他，不过是运气不错，才侥幸得以复活罢了，但其实，他早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所以，他又能恨些什么？
“我信这人世间，凡事有因必有果，昔日我曾种下一个因，如今便结出了这个果。”“倘若我不曾亏欠任何人，倘若我不曾在乎任何人，我便也不会有这样的死劫，对吗？可不论如何，我总归还是亏欠了，我总归还是在乎的。”
“能使我心甘情愿去赴死的，恐怕也只有九儿。”
“她今后，将有一场死劫，而那场死劫是我帮她化解的，所以最终死的这个人，变成了我，对吗？”
他其实很聪明，只是从前在顾家，他不太喜欢与外人打交道。
他曾经很孤僻，是九儿牵着他的手，把他引入这份哦红尘中。
后来他也曾嬉笑怒骂，那样的面具戴久了，连他自己都不知该如何才能摘下来。
但此刻，他又好似回归了本我，回归到最初的模样。娴夫人的眼眶有些发红，“此事，我无能为力。”
顾祈洲轻点一下头。
娴夫人可以复活许多人，便是身死道消，便是肉身殒灭，神魂也已破碎，以娴夫人的手段，也可以将之复活。
可就连这样的娴夫人，都会感到无能为力，那么恐怕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要么牵连太大，要么是有某种神秘的意志干预，又或者是无法抗衡的命运之力。
能供顾祈洲猜测的，实在太多太多，而唯有一点是他能够确定的。
“还请母亲，答应儿子一件事。”
他突然起身，而后撩起了长袍，并徐徐跪在了地上。
他双手交叠贴于额头，冲着娴夫人深深叩首。“儿子这一生，所求不过两个字，九儿。”
“儿子愿她平安，愿她无忧，愿她喜乐，愿她顺遂！”
“若有朝一日，儿子当真不在了，恳请母亲！别去与九儿言语。”
“就让她以为，儿子只是走了……去探访这域外星海的某一处，去寻找这份天地苍茫，总归要让她知道，她哪怕看不见，但儿子还是在的，只是活在一个无人所知的角落。”
“若论过往，若论从前，儿子已经错过太多太多，毕竟所愿，也不过为此而已。”
“千万，不能再成为刻她心口的另一道伤。”
娴夫人再度哑然，而顾祈洲已深深叩首。
他眸中一片朦胧，那泪似欲从眼中滴落。
他用一条命，弥补了前世的错误。他用一条命，解开九儿前世对他的心结。
他用一条命，与九儿两清。
他偿还了那一切，他本该走入阳光，他本是距离阳光那般的接近，进到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希望，他只需要稍微努力一番，便可重新得到他曾经最想拥有的那一切。
可偏偏他不能，偏偏他不能那么做。
而他能做的，唯有远离。
顾祈洲想，许是命运作弄，该珍惜的时候，不曾珍惜，后来后悔了，但悔之已晚。
他与九儿，没有来生，没有来世，连娴夫人都无能为力，那将是怎样的灾害？
便是这人世之中可以轮回，可唯独他顾祈洲已经被排除在轮回之外。
穷此一生，都再无任何的可能。
娴夫人双目通红，她疾步上前，托住了顾祈洲的臂弯，她紧紧地把顾祈洲揽入了怀中。
她是一位母亲。
可她不仅仅只是九儿的母亲。
她也是洲儿的母亲。
…
这边发生的事情，顾卿九并不知晓。
此刻她已经和季厌笙等人回到了天澜。
当重新降落在魔气深渊，他们几个出现在祭坛外围。
“季妖祖！”
“鸿蒙少主！”
立即有人迎了过来。
正是黑白道宫的那些人。
顾卿九不着痕迹地做了一个深呼吸，她努力调试着自己的心情，不久那神色就已重新恢复了冷静。
她问：“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这次去域外，天澜过了多久？”
他们几个在域外只停留了几个时辰而已，然而天澜与域外的时间流速并不一致。
道宫长老立即说道：“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这阵子您几位没能回来，但……赤牙道主那边，倒是传来了一些消息。”
“你说赤牙？”
顾卿九一怔，突然想起，在她被娴夫人带离天澜时，赤牙道主疑似被困在祭坛深处。
道宫长老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旋即把这阵子发生的事情快速讲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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