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角落里的叶峥瞧见母亲突然出现在药房门口时也很震惊,想冲过去拉回母亲,又怕在药房门口拉扯时母亲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反而不妙。
就这么一瞬间的迟疑,母亲已然走进了药房。
“夫人要买什么药?”伙计热情的上前招呼。
镇北侯夫人强挤出一抹笑,朝伙计道:“我不是来买药的,我来见路大夫,她在吗?”说着话,她扭头四望。
伙计面上笑意不减,“那可不巧,路大夫进宫了,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呢。”
“进宫了?”镇北侯夫人面色一滞,心道不会是进宫告状了吧,“进宫送药吗?”
伙计摇头:“小的不知。”宫里来人接走的,那样客气,他虽然很想说出来,心里却也很清楚,皇家的事,少说为妙。
镇北侯夫人一脸失望,天色已近晌午,她自清晨出门,折腾这许久,竟连人影都没见着,白费这些功夫,心里多少有些不甘。
踌躇间,一道身影突然掠闪进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便用力扯她,差点将她扯翻在地,“哎呀——”
镇北侯夫人一声惊叫,身边的丫鬟赶忙去扶,却又瞧见拉扯着夫人的不是别人,正是府里的世子爷。
“快跟我走。”叶峥不由分说的拉着母亲。
镇北侯夫人原本也是打算走的,可被儿子这样当众一拉扯,瞬时怒不可遏,狠狠甩开儿子的手,沉声道:“你拉我做什么?我要走时自然会走。”说完径直走到角落里的茶桌前坐下,心起闷气来。
她今日这样奔忙为的是什么?虽说她也有些错处,可真正做了错事的人是谁?是老太太,她这是在为老太太顶锅。再往深处追根溯源,此番种种的起因,还不是因为这个臭小子。
结果呢,她受这样天大的委屈,他竟还当众给她难堪,让她下不得台。
“母亲,有什么话咱们回家说,你来这里做什么?”叶峥是真的着急,他怕母亲再到路岚面前说什么不该说的话,那他真就再也无脸与之相见了。
“我来这里做什么?我来这里做什么你心里没数?”镇北侯夫人心里的火气更盛,恨不得像他小时候那样,气急了抓过来打几个屁股。
“母亲,不论你心里怎么想,不论是什么事,都与路大夫无关,您实在要怪,就怪我一个人。母亲,跟我回去吧,要打要罚我都认了。”叶峥红着眼眶,低垂着头,再没有当初的意气风发。
镇北侯夫人见儿子这模样,又是心疼又是心酸,好好的儿子,堂堂侯府世子爷,怎么就成这样模样?
她心里越想越难过,原本就憋着一口气堵在心口,被这一刺激,头竟晕了起来,眼前阵阵发黑。
从前装病时,她盼着有这样的症状,可以装的很像一点。
如今这样的症状真的来了,她才知道有多可怕。
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耳边只剩下儿子焦急的呼喊声,声音渐渐远去,逐渐消失。
秋岚珺回来时正好瞧见这一幕,药房里的人都乱了套,伙计不知所措,掌柜急得要往外冲,说是要去旁边的药房寻大夫。还有叶峥焦急的呼喊声,小丫头哽咽地哭啼声。
“这是怎么了?”秋岚珺的声音仿佛定海神音般让整个药堂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的乱象都在一瞬间止住。
掌柜最先反应过来,朝秋岚珺道:“路大夫,这里有位夫人晕倒了,您快给看看吧。”
秋岚珺快步走向被叶峥抱在怀里的妇人。
“都让来。”秋岚珺一声轻喝,几个伙计和两个丫鬟纷纷退开。
她看了叶峥一眼,又看向昏倒在叶峥怀里的妇人,“怎么回事?”她问。
叶峥脸色苍白,眼里尽是焦慌,一时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快,快救救我娘。”
原来是镇北侯夫人。
秋岚珺看了妇人一眼,迅速翻开妇人眼皮看了看,又把了脉,这才转身走到药箱前,从里头取出针包,给镇北侯夫人人中处扎了两针。
“她没事,你不必担心。只是急火攻心导致的暂时性晕厥,很快就会醒。”说完收了针,转身将针放回针包,拎起药箱和药箱边上的小包袱,回往后堂。
从宫里出来时,她第一眼瞧见的便是宋翎。她不知宋翎等了她多久,只是从他眼里能隐约看到些许疲色。
望着那抹疲色,他邀她一起吃午饭时,她没有拒绝,仿佛是不忍拒绝。
只是因为看见他眼底里的疲色而不忍拒绝吗?
又或许,是她根本就不想拒绝呢?
她自己也搞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让他去酒楼等着,自己却在回来的路上给自己买了一身女装。
她知道自己的心大概是乱了,否则怎会做这种无厘头的事呢。
走出房间时,她依然穿着男装,和往常一样,又仿佛不太一样。
回到前堂,她朝伙计和掌柜道:“我出去吃饭,晚些时候回来。”
掌柜点头,又抬了抬下巴,示意药房里还有客人在呢。
秋岚珺扭头看过去,瞧见叶峥正眼巴巴盯着她,见她看过来,又赶忙错开视线,一脸尴尬。而靠在他怀里的镇北侯夫人已然醒来,对上她的目光时,眼神有些闪烁。
所以说,人呐,不要做亏心事。
秋岚珺信步上前,朝叶峥母子道:“既然醒来无事,便快些回去吧!”
叶峥低低的应了一声。
镇北侯夫人却不想就这么走,她挣着身子离开儿子的怀抱,由丫鬟扶着起身,一步步走到秋岚珺跟前,红着眼道:“路大夫,是我对不住你,做了那样的错事,害你受了这诸多苦,我是罪人。”
秋岚珺目光凉凉的看着镇北侯夫人,淡声道:“夫人与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又不是京府衙门里的差爷,可管不得这些污糟事。你若是冤错了人,就该用同样的法子,给被你冤错的人洗清冤屈,让世人都晓得这件事。而不是轻轻巧巧的一句错了就想揭过去,如此那谁都可以去写那栽赃陷害的诬告信,看谁不顺眼就告诉,也不必管那人究竟做没做错事,只要自己痛快就好。”
镇北侯夫人一脸震惊的看着秋岚珺,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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