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及当年之事,皇上也有感而发,“朕也老了,最近时常做梦,梦到他来找朕。”明明是他狼子野心,有何面目来质问自己?
“过去的事已成云烟,皇兄还是要保重自己,以江山社稷为重。”
“你说,他的儿子回京,朕该如何相待?”
肃王淡然一笑,“皇兄睥睨天下,乾坤尽在掌控,解边关之困不过时间而已,又何须太过在意一个黄毛小儿。”
黄毛小儿?他可是那个人的儿子。
“臣弟失言,不该妄议政事。” 见皇帝眉头紧蹙,肃王忙弯腰赔礼,“臣弟是担心皇兄太把他当回事,反招天下人话柄。”
“你说的倒也在理,朕要是追着个黄毛小儿穷追猛打,岂不让天下人笑话。”当年迫于漠北军后退三十里而放过他,如今威胁还在,难免不会重蹈覆辙。
如今外敌环伺,确实不是杀他的最佳时机,等解了漠北之危,再斩草除根也不迟。
说是这么说,可皇帝还是不放心,他突然想起今夏之事,“老九,你之前预言会大旱,可惜当时朕觉得你被奉国寺的香火熏糊涂了。要是朕当初信了你,提前做准备的话,不但会少很多灾民,北境也不会陷入如今的被动局面。”
肃王惶恐,“臣弟那是胡言乱语, 刚好碰巧而已。”
“听说你还曾预言苏首辅今年得双花,他的姨娘还真给他生了对双胞胎女儿。”他预言的事不止这两件,全都一一应验,连奉国寺住持奉他为外门高人。
肃王汗颜,“臣弟入道太深,一时难以自持胡言乱语,还望皇上见谅。”
“你且说说,朕这江山如何?”
肃王脸色顿变,欲起身下跪,皇帝却扶住他不放,神情严峻道:“老九,朕不是开玩笑的。”
“皇兄,臣弟不敢妄言。”
皇帝叹了口气,“朕老了,身体大不如前,如今梦魇缠身,心中愈发不安。你且说说,这江山到底如何?”
肃王实属无奈,心中默念了几句经文,这才徐徐道:“皇权更替,乾坤不二家。”
皇帝大喜,“你是说,这江山不会落入他人之手?”
“天下主宰,冥冥中自有天定,即使偶有劫难,但有紫薇星相护,自可安然渡过。”
皇帝龙颜大悦,但仍心有怀疑,不甘道:“许家那位,真不是威胁?”
肃王微微淡笑,“命数自有天注定,犹如石猴困五指,他是福浅早夭之相,再长不过三两年光阴,且灾祸不断。”
“你是说他还会有死劫?”
“天机不可泄露,皇兄静观其变即可。”
许戈的情况反反复复,养了半个月才有起色。
进了京城地界时,已经是春雨时节,大雪未化又遇阴绵的雨,刺骨的冷直往骨头缝钻。
新伤加旧疾,许戈瘦了一大圈,整个人憔悴不堪。
得了皇帝旨意,暗卫征了批州府兵护送上京,一路上倒也没再出事。
到了京城地界,州府兵打道折回。距北城门还在三十多里路,刚好又遇到饭点,众人在路边的茶摊填肚子,然后匆匆赶路。
太监还算有良心,给许戈跟苏禾带了热包子,“这顿先凑合着,等进了城你们就能吃香喝辣的。”
苏禾不明就里,连连道谢。
暗卫冷笑,翻身上马。
许戈染了风寒睡得沉,醒来也没什么胃口,勉强吃了只包子,谁知一口黑血吐出来。
苏禾还没来得及吃,赶紧扔到包子替他把脉,居然中毒了。
听到马车里传来呼天抢地的声音,太监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这个女人真是没哪天消停的。
掀开帘子一看,还真出大事了。
一路千般谨慎,不成想刚松口气就出事了。大家在茶摊吃的包子都没问题,但是许戈吃的是打包的,真是歹毒。
此地离京城已不远,暗卫分两批行动,一批赶紧回京城救人,一批返回茶摊拿人。
许戈中的是剧毒,暗卫飞快抽着马鞭,铆足劲往城里赶。
马车快得飞起,苏禾取出银针护住许戈的心脉。
暗卫有令牌,畅通无止入城,直接就近找了家医馆,苏禾跳下马车跟着将许戈抬进去。
听到外头有动静,大夫赶紧迎出来,却在看到苏禾时整个人都怔住了,“表……”妹!
苏禾跟他擦肩而过,浑然没有察觉到他的诧异。
昏迷的许戈被抬进房间,男子把脉之后既诧异又眉头紧锁,也看出这帮人身份特殊。表妹当作不认识他,或许是有苦衷的。
沈明轩神情严峻道:“此人情况危险,你们留个人就行,其余全部出去。”
太监不停擦着额头的汗,急道:“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把他救活。”
众人被请到前堂等候,沈明轩给许戈把脉,脸色极杂复杂,反复望闻听切,继而露出宽慰的笑容,“亏得表妹施针及时,否则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苏禾惊讶,她满以为自己的伎俩能瞒过寻常大夫,却不料被他一语道破。这人年纪轻轻,医学造诣竟然如此高深,看来京城真是藏龙卧虎。
等等,他刚才叫她什么?表妹!
平地惊雷劈死人,苏禾碉堡了。
她错愕地望向沈明轩,只见他二十出头,长相斯文俊朗,下针的手法快狠准,光凭露的这一手便知是千锤百炼的医学奇才,真是后生可谓。
他的五官很熟悉,再加上五雷轰顶的“表妹”,让苏禾差点没缓过气来。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没想到进城遇到的第一个熟人,竟然是自己的表哥,而且还是前任,这迎面而来的猿粪,真是躲都躲不过。
对于这个青梅竹马的表哥,苏禾真是一言难尽。
在原主没被嫡母养坏前,她跟表哥相亲相爱一家人,后来原主三观被颠覆,不但嫌贫爱富虚伪做作,还对表哥百般奚落,觉得表哥是身份低贱的下等人,跟他在一起有辱自己高贵的身份。
别说表哥,她连自己的生母都瞧不起,觉得做妾低人一等,自己没有嫡女的尊贵身份都是生母的错。她给不了自己最好的,为什么要把自己生下来?
做块叉烧,都比做沈氏的女儿强,自此她远离沈家人,就怕沾到沈家的药腥味。
沈明轩脾气温和,对原主各种包容忍让,奈何一片丹心喂了狗。
原主再作再势利,他却没往心里去,觉得她还是小孩子而已,等再过几年长大了就会懂事。
再见到苏禾,沈明轩很欣慰。眼前的这个男人,应该就是表妹夫吧?
就在苏禾出神间,沈明轩又安慰道:“他的毒看着凶险吓人,但其实没有大碍,只要静心……”
“表哥。”苏禾拽住他的衣袖,苦笑中透着心酸,“他的毒很棘手,不是短时间能治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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