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寒来暑往。
林莺时的肚子好像是气球一样越来越鼓，肚子重脚肿，每日都需要两个魁梧的婆子一左一右扶持着，要不然容易重心前倾，一头栽倒。
“夫人，你就别为难老奴了，端公爷说了，每日必须扶你到西花园散散步，太医说了有助于顺产。”
林莺时不是喜欢刁难人的性子，她的小腿本来就水肿得厉害，每次散步就跟上刑场差不多。
早知道怀孕这么累，她就不怀孕了。
当然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念叨，要是说出来，势必会传到宋怀恩的耳朵 ， 肯定没有她的好果子吃。
“好，你们扶我起来。”
她由两个婆子扶着，东篱抱着九九跟在旁边，九九现在一岁三个月了，已经会喊娘了，但也只是会喊娘。
听着她软软糯糯的语调，林莺时身体的不适缓解了不少。
完成每日的例行任务之后，林莺时坐在垫了软垫的石凳上，抬头望着四四方方的天空，觉得自己像是被打入冷宫的妃子。
疯掉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她现在才六个月，已经生不如死了，失眠脱发，食欲不振……
怪不得那么多人产前产后抑郁，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怀孕就像是得了绝症一样。
“夫人，你何必唉声叹气，你这是在自己家里，无拘无束，老爷和老太爷对你疼爱有加，端公爷对你百依百顺。”
林莺时侧目看了一眼吊梢眉的婆子，对着东篱摇摇头。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替换了多少丫鬟婆子，那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太想当然了。
都觉得她应该拿出来无私奉献的精神，以一种崇高的精神状态投入到为宋家延绵子嗣的大业中。
在这个过程中还不能有任何的消极懈怠，只要她流露出任何负面的情绪，那些婆子就觉得她矫情。
林莺时就奇了怪了，那些婆子也是生过孩子的过来人，应该切身体会到怀孕的痛苦，为什么还要用这么高的标准要求她。
她也是个人，自然有负面情绪， 就算是个充气娃娃，也有跑气漏气的时候。
“夫人，你看端公爷对你多好，心甘情愿的入赘你们林家，还大力提拔老爷举荐的人，你们林家的人可真多，如过江之鲫一样，根本数不过来……别人削尖脑袋都挤不进去，他们轻而易举地就能入朝为官，咱们端公爷可还真厉害。”
她抚了抚鬓间的金簪，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谁说不是呢，我也经常劝告他，要敛起锋芒，要不然容易被嫉妒，可端公爷说了，陛下对他很是信任，还说了要给我挣诰命呢。”
“嬷嬷，你说有些人削尖脑袋都挤不进去，那些无才无德的草包，别说是削尖脑袋，就算是把自己削成竹篾，也不会得陛下青睐……”
那妇人脸色白了白，低着头继续给林莺时捏腿，力道略微重了些，明摆着是借机报复。
“不用你服侍了，你先退下吧。”
“是夫人。”
等那婆子走了之后，东篱跟了上去，去找管家告状。
没过一会，东篱就瘪着嘴过来了，显然是没告赢。
“管家说了，会好好告诫宋嬷嬷……”
林莺时蹙眉，以前要是遇到这种情况，都是直接发卖的，姓宋？该不会是宋怀恩的亲戚吧？
“夫人，你怎么又生气了。”宋怀恩单手撩开珠帘，一手接住了林莺时扔过来的软枕。
她脾气本来就不好，现在怀孕了更是暴躁，宋怀恩都担心以后孩子的性格。
“宋嬷嬷是你亲戚？”
宋怀恩拿过一张矮凳坐下，捉过她的小腿放在自己膝盖上，不轻不重地揉捏。
平日里府里的下人也会给她揉腿缓解水肿，只不过宋怀恩的手法很独到，也最有成效。
“不是。”
林莺时被揉舒服了，语气也和善了不少：“那你为什么不让管家发落她？”
“她还没看到你被加封诰命夫人呢，你甘心？”
“诰命？”加封诰命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可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当年原身祖母弥留之际，都在心心念念加封诰命夫人的事情，终究是未能如愿。
她要是真的能成为诰命夫人，也算是告慰祖母的在天之灵了。
“你没骗我吧？”
“没骗你，不过加封诰命流程流程繁琐，需要入宫谢恩，冠冕加身……”
林莺时蠢蠢欲动，诰命夫人，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等你生完孩子之后，我就请旨。”
她动作很夸张地打了一个饱嗝。
“你晚膳用多了？我陪你去散散步，要不然容易积食， 又嚷嚷着肚子疼。”她现在是孕妇，半点马虎不得。
林莺时挣开的他的手：“我是被你画的大饼撑到的，八字都没有一撇的事情，说得跟真的一样，诰命有那么好挣的，你又没有什么卓越的功绩。”
男人眼神不善地看她：“夫人，在你眼中我只是一个会溜须拍马，趋炎附势的佞臣？”
“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自己说的。”她心虚地偏头看窗格。
宋怀恩在心里默默翻译了一遍：我就是这么想的，但是我不说。
“我不够资格争诰命，你觉得谁有资格呢？陆九昭？”
自从上次鸿门宴之后，陆九昭的名字就销声匿迹了，就连府里的下人都会有意避讳，都知道陆九昭是宋怀恩的禁忌。
“夫君，你胡思乱想什么，你的辛苦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你替祖父求匾额，又替我们林家子弟开仕途，要是再替我争诰命，我怕陛下觉得你贪心。”
她搂着男人的胳膊，半边身体都贴上去了，温玉生香，宋怀哪里还顾得上生气。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虽然你深得圣心，可依旧要居安思危，明哲保身，我才不稀罕什么狗屁的诰命夫人，我只要你平安。”
男人脸色暴风雨转晴，林莺时松了一口气。
“你手怎么这么冰，我让东篱给你准备一碗姜茶。”
隔着山水小景屏风，林莺时低声吩咐。
女人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宋怀恩信不过她，暗中让人拦住东篱。
“夫人说多放老姜，辣死端公爷，夫人还说，端公爷没良心，对着她一个孕妇甩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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