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革新农具，女帝方才收起笑意。
“朕之所以跑去搭救，正是念着那农具之事。”
“赵怀洲，此事你可有把握？”
先前赵怀洲谈及炼钢之时，语气笃定，牛皮差点吹上了天。
似乎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炼出精良钢铁，制出上佳农具。
对此，女帝深感怀疑。
朝廷对这冶铁制器之事，并非全然不上心。
大梁朝廷特设铸铁司，专事冶铁之事。
但朝廷制出的铁，一来产量不高，二来质地太软，实在无法批量制成农具。
合我一国之力，都做不到的事，你赵怀洲区区一个太监，真能办到？
“陛下，您就放心好了，此事于我而言，不过小事一桩！”
“我定能炼出精钢，制出价廉质优的农具来。”
赵怀洲拍着胸脯，自信满满道。
吹完牛皮，他转身便即离去。
看着赵怀洲离去的自信背影，女帝已摇头苦笑起来。
“但愿这家伙，真能再给朕惊喜吧！”
……
出了龙城，赵怀洲立即着手准备炼钢制器。
早在破了烟花工坊爆炸案后，他就从女帝手中，要来了城郊荒山里的武器工坊。
那处武器工坊，原是前朝余孽炼制兵器之地。
里面设有大量冶铁炼器的工具，还有不少生铁，正适合拿来炼钢。
赵怀洲从城中请来铁匠，带去工坊，便开始忙活起来。
“生火、起炉，熔铁，炒炼！”
熔炉一起，炼钢的步骤旋即开始。
大梁的铁匠们，对这炒炼生铁的工艺，倒很熟悉，忙应着赵怀洲的吩咐大干起来。
生铁炒炼的过程，即是脱去杂质，炼制精钢的过程。
这个过程，须得格外小心，半点疏忽不得。
要控制好火候和炒炼工艺，在适当的时候停炉淬火，再锻打锤炼，方能得出合用的钢材。
这般炼钢步骤，成功率并不高，很容易炼制过头，将生铁炼成熟铁。
而那熟铁质地过软，不能用来制器。
铁匠们小心着火候，时刻提防警醒。
可赵怀洲站在一旁，却不住地催促着：
“接着炒，不用理会火候，将之彻底炒炼成熟铁！”
听到这般吩咐，铁匠们糊涂了。
“大人，熟铁易得，可那百炼钢却极难炼出，若是炒过了头，将铁中杂质全然去除，就炼不出精钢了。”
铁匠们依着炼铁经验，劝说着。
“我知道，你们只管炒炼，将这生铁统统炒成熟铁便是！”
“得了熟铁料后，再将生熟铁料按比例放进炉中加热，待生铁熔了，再浇在熟铁之后，反复捶打！”
“如此，定能制出精钢来！”
赵怀洲的吩咐，听得铁匠们一脸懵逼。
但好在他锦衣卫督工的威压犹在，铁匠们不敢反驳，只能依令行事。
众人听不明白，但赵怀洲却早是胸有成竹。
这炼钢的过程，实际上就是去除生铁中杂质的过程。
其中铁与碳的比例，就决定了钢铁的性质。
碳多铁少，便是生铁，质硬而脆，极易折断。
碳少铁多，便是熟铁，质软而韧，硬度极低。
真正兼具硬度和韧性的精钢，其铁碳比例，在生熟二铁之间。
大梁的炼钢工艺，较为落后，多用的炒钢之法。
这炒钢的过程，即是去除杂质的过程，但这种工艺难以把控火候，很难掌控铁碳比例。
而赵怀洲心中，却是有更为先进的炼钢之法。
先将生铁彻底炼成熟铁，尽可能去除杂质。
而后，再将生铁熔炼成铁水，按比例灌入炼好的熟铁料中。
这生熟铁料融合之后，再经捶打，便是铁碳比例适中的钢材。
用这种办法，能通过生熟铁料的比例，调整钢材中铁与碳的比例，从而得到最优质的精钢。
灌钢之法，得钢率极高，效率较炒钢法大大提升。
简单来说，若说炒钢之法，是百炼成钢的话，那灌钢法便是一炼成钢。
人间炼一百次，只能得出一件精钢，和九十九件“废铁”。
赵怀洲却能保证，自己的炼钢炉里，每回都能炼出上等精钢来。
这两者间的对比，几乎可以用吊打来形容。
“唉，这是在做什么呢？这样炼，就能炼出精钢来？”
铁匠们依着赵怀洲的吩咐，忙活起来。
乍一看，他们倒都倾心用命，不敢怠慢。
可这些人的心里，实是不大理解。
他们心中所想，实是颇于淫威的无奈和憋屈。
这种无奈、憋屈，维持了近一天。
到了第二天早上，当众人看到制成的钢铁时，就全都傻眼了。
“这些都是……个顶个的上等好钢啊！”
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铁匠，自也知晓，炼钢的过程，实是个碰运气的过程。
往往炼个几十炉，才不过得一炉好钢。
但眼前，炼了好几炉钢，全都是极品好钢！
“神了！真神了啊！”
铁匠们兴奋起来，再没有了昨日的憋屈垂丧。
手底下能炼出好钢，这便是他们最大的成就。
整个工坊之中，已响起震天的呼喝声。
大家相互攀扶，各自赞叹，不时再向赵怀洲投去钦佩目光。
却在这喧闹声中，赵怀洲幽幽抬起手来。
众人得了示警，赶忙噤声屏息，等着赵怀洲的吩咐。
“诸位都是经验丰富的铁匠，想来都打制过农具吧？”
赵怀洲环顾一周，幽幽轻笑着。
这问题，叫铁匠们笑了起来：“自是打制过！”
大梁的农具，多是以兽骨、石料制成，但也偶有金属制品。
铁匠们经验丰富，倒也有不少人打制过农具。
“那我来问你们，若用这上等精钢打制农具，效果怎样？”
赵怀洲又问道。
这话一问出，铁匠们都傻眼了。
愣了片刻，已有人惊呼道：
“用这等好钢，去制作农具？”
“那不是……糟蹋宝贝么？”
大梁产钢率极低，民间的铁匠极少能炼出精钢。
也只有朝廷，才能以量取胜，得出批量钢材。而这样的钢材，自都会被制成兵器，绝不会拿来打制农具。
所以，对铁匠们来说，用这等宝贝，去制造掘土的工具，实在是暴殄天物。
但赵怀洲接下来的问题，却又让众铁匠登时愣住。
“宝贝？这唾手可得的东西，也能叫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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