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是怎么了？”
天子的反常，引得朝堂众臣好奇不已。
要知道，少帝自登基以来，勤勉理政，从不会无故及早退朝。
但今日，这朝会才开了一半，他便离席而去。
按说赵怀洲进献至宝，他该是面上有光，大为欣喜才对。
可方才见他的脸色，似很是急切，全无欣喜之意。
众人思索无果，只能空朝着那龙椅拱手，携疑退朝。
而赵怀洲更是彻底懵逼。
女帝那家伙，对农具犹为看重，她怎会不听自己劝解，就中途退朝呢？
我这商贸一说，分明于国有利啊！
心下急切，赵怀洲立即转身，大步朝内宫而去。
寻常官员，在退朝之后，自是去外廷各官衙理政。
但赵怀洲不一样。
他是宦官，进出内宫畅通无阻。
一路进了内殿，他直奔女帝寝宫而去。
可刚一进殿，就被门口的侍女给拦下了。
“陛下有旨，今日身体抱恙，任何人都不见！”
那侍女态度坚决，似没有说情的余地。
“抱恙？好端端抱什么恙？”
“方才不还好好的么？”
赵怀洲心下大奇。
可回想先前，他又忽然想起，女帝这两日的表现，的确有几分奇怪。
她这两天的气色，比平日红润得多，身子却又显得沉重得多。
她还不时捂着下腹，搞得跟怀了孩子一般。
怀了孩子？嗯？
赵怀洲忽地被自己这猜想给惊住了。
他恍惚着望向寝殿。
该不会，那女帝真是身子有孕了吧？
不该啊，这深宫内怨，除了我赵怀洲，就再没男人了啊！
我这唯一的“犯罪嫌疑人”，却也从未碰过她啊！
赵怀洲正思量间，忽地瞧见寝殿前院中，苍雪的身影一闪而过。
“苍雪，苍雪！”
赵怀洲赶忙呼喊，想通过苍雪走个后门。
“你来做什么？”
苍雪转过身来，口气仍那般冷漠。
她手中正端了盆热水，似是要进去服侍女帝。
“我有要事通禀，你快让我进去！”
“是关于那农具的！”
赵怀洲本以为，这农具关系重大，苍雪定不假思索便放自己进院。
但苍雪蹙眉犹豫许久，终是摇头道：
“你且等着，我去问过陛下。”
说罢，苍雪便转身进殿。
这一去，便又是半炷香工夫。
赵怀洲在院外等得心焦难耐，再见到苍雪时，就差喜极而泣。
“陛下唤你进去！”
苍雪一招手，赵怀洲便屁颠屁颠地跟了进去。
一路上，赵怀洲已将要说的话，做了百般构想。
无论如何，也要说服女帝，用商贩的路子推广农具。
进了寝殿，女帝已端坐在外殿之中。
她坐在那临窗的矮榻上，此刻正捂着腰腹蹙眉望着窗外。
“陛下，您今日将那推广农具之事，交托给给级衙门，奴才认为此事不妥。”
赵怀洲一面向那矮榻走去，一面道明来意。
可他刚走了一半，离她还有几丈远，就叫女帝给喝停了。
“就在那候着吧，不必走近！”
女帝回过头来，面有微红道：
“此事有何不妥？”
赵怀洲赶忙说出自己的主张：
“各级官府贪腐者众多，若通过官府推广，难免有人私下加价，从中昧取钱财。如此，倒影响农具的推广。”
“倒不如通过商贩贩售，只要农具产量充足，商贩定能将农具推广全国。”
任何事，只要沾上“垄断”二字，就必定存在贪腐和肆意加价的行为。
如若全交给官府推广，那些基层官员就掌握了要挟农户的把柄，凭着“独家销售权”来压榨百姓。
但若交给商贩售卖，就不存在“垄断”一说了。
自由市场的调节机制，会将这农具控制在合理的价格区间内，如此才是最健康的推广模式。
赵怀洲这般说法，倒并非是他空穴来风，实是后世诸多经验带来的教训。
但女帝，显然没受过这些教训。
“朕已明令紧止贪腐，各级官员断不敢肆意加价。”
“你说那各地官员不可信，难道那些商贾就可信了吗？”
“要知道，商人最是重利，但凡有利可图，他们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女帝对于商贾，显然没什么好印象。
她所秉持的观念，还是集中力量办大事那套。
在她看来，通过朝廷推广，能减少农具流通所折耗的损失，避免有人层层加价。
这一点，赵怀洲倒也认同。
事实上，他也清楚，在大梁这个不算完全自由的市场里，货品流通的成本偏高。
使用商贾贩售，势必会折损差价。
但这般损耗，比起贪腐的影响来，要轻微得多。
“商人的确重利，但他们没有肆意加价的本钱。”
“倘若加价过甚，势必会有其他商贾看得商机，以较低价格博取市场。”
“但朝廷却是不同，一县之地，只有一家县衙，只要那县老爷报个价，百姓断没有回绝的权利。”
“而那县衙又并不靠此维生，他们才没有积极贩售农具的意愿。”
说到这里，赵怀洲其实已在瞎扯，他已尽力寻着理由，撺掇女帝打消念头，改用自己的主张。
可不巧的是，女帝一眼便瞧出他话中差错：
“只要朝中颁下条令，强令推广农具，并以此考功，那些基层官员定会极力推广。”
“你所说的诸多弊端，其实都不过是强作争辩！”
说到这里，女帝的语气微微加重。
再望向赵怀洲时，她微微气喘，面色更红了几分：
“说吧，你极力推崇商贾之道，究竟打着什么心思？”
赵怀洲一愣：“奴才不过是为了百姓着想……”
“哼，巧言令色！”
女帝冷笑一声，眼眸里闪过明慧光芒：
“依我看，你是觉得商贾更好把控，更方便你从中牟利吧！”
她这话，倒说中了赵怀洲的心思。
赵怀洲一时语塞，倒想不出话来辩解了。
“陛下，奴才冤枉啊！”
“奴才发誓，绝没有想从这农具中挣一文银钱！”
赵怀洲方一开口，女帝便紧逼过来：
“不从农具中挣钱，怕是想借着贩售农具的东风，挣取其他银钱吧？”
女帝的眼眸愈发明亮，气色愈发红润。
她一语中的，惊得赵怀洲心下咯噔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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