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威刚骂了个痛快，却不想赵怀洲应声出帐。
局面一下子尴尬起来。
谁都能听得出来，罗威方才要“捅他个窟窿”的对象，正是赵怀洲。
“咳咳，赵大人，可审问出什么结果来了？”
气氛略显凝滞，好在副将周宏站出来，做了和事佬。
在周宏的劝慰下，赵怀洲收回冷眼，不再与罗威作眼神交锋。
极惬意地笑了笑，赵怀洲挺了挺胸膛，昂首道：
“本官已查出内情，问出通匪案的细节。”
这副志得意满的姿态，立即搏得几位将领的惊诧。
通匪案的当事人，乃是大将军叶猛，赵怀洲说查出内情，言下之意便是坐实了叶猛的罪名。
“赵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罗威已探手压在腰刀上，粗着嗓门逼视过去。
赵怀洲不为所动，仍是昂首挺胸。
眼前情势微妙，那和事佬周宏又赶忙上前，两旁说和。
却在这时，帐帘再度被揭开，冷脸丫头苍雪挺身而出。
苍雪一手持剑，另一只手却押着个缩头缩脑的老鼠眼，正是被揪去审问的小六子。
与她一道出帐的，还有晚到一步的兵部侍郎，巫启前。
巫启前一现身，气氛和缓下来，不再剑拔弩张。
毕竟他是兵部的人，也算是叶猛的嫡系。
对于周宏几人来说，巫启前算得上是自己人。
周宏已探身上前，走到那巫启前身旁：
“巫大人，这审讯结果如何？”
巫启前抬了抬嘴，正要说话，却又遭赵怀洲打断：
“巫大人，事涉机密，还是莫要声张的好……”
遭他提点，巫启前只能闭嘴，拧眉撇了眼赵怀洲，不再吱声。
局势又微妙起来，周宏几人心焦不已，却又求解无路，只好缄口不语。
无人再搭理赵怀洲，他倒自得其乐，扭身与那苍雪耳语起来。
二人窃窃私语之时，赵怀洲眉宇飞扬，显得极是得意。
而那苍雪受了耳提面命，不住点头，像是应承下什么。
待二人磨完耳朵，赵怀洲复又转身，朝周宏拱了拱手：
“周大人，此人乃是重要人证，本官要带他回去，严加审讯。”
他指了指小六子，便要押人离去。
周宏面色一变，上前阻拦道：
“赵大人，他是谋逆要犯，怕是不好带走吧？”
这话说得毫无道理，他一个军中副将，自是没理由阻拦赵怀洲的。
赵怀洲挺了挺胸，随手朝天拱了拱手：
“本官身负皇命，替天子纠察剿匪事务，自是有权带走人犯，详加审讯！”
搬出天子，那周宏顿时失了声势，瑟瑟瘪了瘪嘴，退了下去。
赵怀洲心满意足，有皇帝在后撑腰，果真是爽快。
难怪古往今来，那些太监得势之后，全都张狂起来。
有皇权背书，足可号令天下。谁敢逆我，便是违逆天子，与天作对！
“赵大人……咳咳……”
赵怀洲正自得意，却听巫启前沉声在后呼唤。
“怎么，巫侍郎有意见？”
赵怀洲扭回头，正瞧见巫启前面露不悦，似对赵怀洲的行为有几分不满。
“京城在那个方向……”
巫启前却朝天边指了指，面色铁青。
“额……”
赵怀洲赶忙换了方向，朝京城拱了拱手，像模像样。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等还是尽早回县衙吧！”
赵怀洲招呼一声，带上苍雪和小六子，便要往大营外去。
走了几步，他却又觉察出不对劲，扭头朝后望去。
在他身后，那巫启前仍为挪步，已与他拉开了段距离。
“巫侍郎，你不回县衙吗？”
巫启前身为纠察副使，他的行辕居所，也在临泽县衙。
按理说，他应该与赵怀洲同进同退才对。
但此刻巫启前的迟疑，显然是刻意为之。
“赵大人，下官对此案仍存疑虑，想留在营中，继续审问其他民匪。”
巫启前显然不习惯说谎，他此时顾左右而言他的神色，任谁来看都能瞧出端倪。
赵怀洲幽森一笑，冷眼朝周遭扫视过去。
在周宏、李毅脸上扫过，又朝那最放荡暴戾的罗威瞪了一眼，赵怀洲的脸上，已漾起看穿一切的自信笑容。
“巫侍郎，你若想留下，本官不会阻拦。”
“但你要记好了，此行来这临泽县，你是领了皇差的，须得知晓自己的职责。”
“倘若你泄漏通匪一案的细节，影响本官勘案，那可别怪本官回了京，在圣上面前参你一本！”
赵怀洲再度拱手虚礼，这一回总算是对准了京城方向。
他这声声威喝，实有威胁提点之意，意在敦促巫启前认清形势，莫要因私废公。
“下官遵命！”
巫启前躬身拱手，态度十分恭谨。
一直到赵怀洲扬长而去，他仍未抬起头来。
“巫侍郎，那阉货已然走了！”
罗威已朝赵怀洲的背影啐了一口，快步到了巫启前身侧。
“巫大人，那赵怀洲究竟审出什么了？”
“难道他当真找到将军通匪的罪证了？”
周宏、李毅二人，也已凑了上去，三人以热切目光迎向巫启前，期待从他口中得知真相。
方才在赵怀洲面前，巫启前虽已作下保证，但周宏三人心知肚明，那不过是假意敷衍。
巫启前毕竟是自己人，他若掌握了线索，岂会不与众人分享？
巫启前也没叫三人失望，幽幽朝赵怀洲远去的方向扫了一眼，扭脸便作了副郑重的沉凝脸色，叹气道：
“只怕这一次，军中当真出了……变故。”
巫启前这话，说得委婉了些，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依着他凝重表情和语气，那“变故”二字，只怕换作“内奸”会更合适。
周宏三人面色大变，骇然怔立。
“难道……难道将军当真做了那暗通……”
“不……绝不可能！”
罗威断然厉喝，咬牙否认。
而周弘已在追问：“那小六子究竟招了什么？”
巫启前沉默了片刻：“一封书信……从军中送到逆匪手中的书信。”
“书信？”
周宏三人又沉默下来，再说不出话来反驳。
沉默，气氛压抑得可怕。
“锵！”
罗威已拔出腰刀，冷眼朝县衙方向望了过去。
“还等什么？难道要等那阉狗拿住将军的把柄，回京问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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