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便是朝会之期。
天刚亮,官员们已进入龙城,陆陆续续朝宣政殿而去。
相较于往常,今日的朝会阵容,略显得星光黯淡。
那大将军叶猛,连带他手下诸多武将,今日都托病请辞,不来参加朝会。
想来,前几日才受了天子申斥,又被拔了京郊大营的领兵之权,叶猛还需些时日消解落寞。
而另一边,年愈古稀的魏相,也因偶感风寒而缺席。
这也不算稀奇事,魏九千年事已高,常有些头疼脑热的小病故。
两位当朝巨擘同时缺席,这场朝会更像是走个过场,不该有要事可议。
但宣政殿外官员们的表情,却格外凝重。
户部尚书钱玄礼,一马当先站在队列前头,他脸色铁青,似是心有怨怒。
在钱玄礼身后,以魏炎为首的一干官员,个个昂首挺胸,像是即将临阵杀敌的兵士。
这般阵势,自然引得朝臣们侧目观望。
大家心知肚明,昨日洛京城了出了场小乱子,那赵怀洲仗势欺人,将钱家大公子给打了。
按说那钱四友并未伤筋动骨,这等小打小闹,本不至于闹到朝上。
但赵怀洲是天子心腹,又是个宦官,他与外朝官员们,本就立场对立。
钱玄礼自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钱尚书,你当真要在朝上谏议此事?”
“要不……先上封折子,将这事禀告陛下知晓?”
在钱玄礼身侧,工部尚书李弘探头询问。
李弘与钱玄礼份属同党,都是魏九千的党羽。
“奸宦当道,仗势凌弱,如此目无王法之举,岂可姑息?”
钱玄礼一脸的慨然正气,颇有几分替天行道的架势:
“诸位同僚可要想好了,今日挨打的是我那无辜孩儿,可明日呢,后日呢?”
“他赵怀洲仗着天子给的宠信,豢养了一批狠厉打手,整日在京中耀武扬威。”
“长此以往,这京中还有宁日?”
这话说得宏朗嘹亮,听来振聋发聩,颇引人深思。
周遭官员一听,纷纷点头附和,深表赞同。
可不是嘛,他赵怀洲今日打的是钱家公子,明日会不会打李家,后日又打齐家?
咱这些文武官员,哪个在京里没有亲眷的?
他赵怀洲就是陛下养的一条狗,整日在京里胡作非为,就得狠狠敲打敲打?
一想到赵怀洲与天子的关系,朝臣们又暗自联想起来。
会不会是天子有意集权,想扶持锦衣卫镇压朝臣呢?
赵怀洲昨日的动作,说不定是天子在后授意,要来试探朝臣们的反应呢!
一念及此,朝臣们纷纷叫喝助威起来:
“可不能容那阉人仗势欺人,定要将此事辩个明白!”
“钱尚书,你且放心,大家同朝为官,自不会坐视不理。”
“不错,阉贼欺人太甚,咱们阖朝共奏,定要治他个滥用职权,仗势欺人的罪过!”
众人齐声助阵,声势浩大。
看到这般场面,那钱玄礼的嘴角,已幽幽扬起。
而先前在旁发问的李弘,更是乐得掩嘴偷笑,好不快活。
李弘先前探头发问,自然是故意唱的双簧。
他们早有计划,要在宣政殿外将此事闹大,好引朝臣们共情助威。
“对了,听说昨晚这龙城之中,太后娘娘发了好大一场脾气,似乎与那赵怀洲颇有关联呢!”
朝臣们正各自议论时,又有人突然将话题引回赵怀洲头上。
这人是个工部郎中,论官阶在宣政殿外实在排不上号。
但他族中有女眷在后宫为妃,对那这深宫内闱的消息,还是有些发言权的。
一听这话,钱玄礼、魏炎、李弘等人,齐齐扭头,朝那郎中望去。
“此事当真?”
那工部郎中难得受朝中大员关注,受宠若惊拱起手来:
“自是不假,听闻太后娘娘自寿宁宫赶到了御书房,一脸的煞气甚是骇人。”
“她口中还直念叨那赵怀洲的名号,到了御书房后,还与陛下辩驳了许久呢!”
太后与天子的交涉内容,自然是内闱机密,这工部郎中想也不会知道。
但他方才透露的这些消息,就足以叫人联想出内情来。
想来,太后对那赵怀洲很是不满,特意跑到皇帝跟前告状去了。
众人犹还记得,前阵子赵怀洲查办通匪案,还曾帮了叶猛一手。
而叶猛和太后之间的……
魏炎几人一听,各自脸上,已现出得意之色。
这真是天助我也!
陛下对那太后娘娘最是孝顺,绝不会轻易忤逆。
若太后有所不满,想陛下与赵怀洲之间,定会生出嫌隙。
如此一来,咱们今日上奏弹劾之事,定是功成在望了!
几人正得意间,那宣政殿门已开,朝会拉开帷幕。
朝会一开始,原先聚拢在一起的官员,自然各自散开,依着官阶品秩分散排列。
钱玄礼、李弘这些尚书,自然是站在前列。
而魏炎,虽身份贵重,但官阶较低,自然落到最后。
循例,朝会开始,要先处理最近官员们上奏的政事。
而这些,都与魏炎这大理寺丞毫无关联。
魏炎等在最后,早已急不可耐。
闲遐之时,他偷眼打量,朝台上天子望了一眼。
这一偷望,他才发现,天子今日的脸色,极是黯淡。
天子眉头紧蹙,听朝议政事两眼无神,似是心不在焉。
一看到这般状况,魏炎心中,立时有了明断。
定是昨日太后闹了一场,给这天子出了难题。
想来,天子对那赵怀洲,也已心生厌恶!
有了这般推断,魏炎心下狂喜。
扳倒赵怀洲,已是板上钉钉!
“陛下,老臣有事要奏!”
魏炎正狂喜间,忽听得钱玄礼的声音,在队列前头响起。
钱玄礼已然出手!
这一声高呼后,整个宣政殿都安静下来。
朝臣们心下分明,都在观望等候,等着钱玄礼擂响战鼓,弹劾赵怀洲。
同时,众人也在心中准备,准备着出列支援,共襄盛举。
群臣公谏,想你赵怀洲是罪责难套!
百官们满怀信心,面色沉定,而那台上的天子陛下,却全然相反。
蹙眉冷脸,凝望着钱玄礼,少帝沉声道:
“钱尚书,你……有何事要奏?”
少帝语带迟滞,脸上犹豫,似是心有所想。
显然,这位小皇帝,也已猜出钱玄礼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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