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妹妹,你在找平儿吗?”
“我早先瞧见,她被朱妈妈唤去二楼雅间了,似乎……似乎是有客来找……”
那探头出来的女子丢出句话,便又缩回头去。
如烟福身谢了一礼,随即便要回身披挂外裳:
“我得去瞧瞧!”
赵怀洲当然得过问陪同:
“平儿也要迎客吗?她不是你的贴身丫鬟吗?”
趁着如烟披上外衣的功夫,赵怀洲已问出心中迷惑。
“一般是不需见客的,平儿年纪太小,又不通情理,让她去迎客岂不坏了楼里买卖?”
“不过,倒有位客人很看重平儿,几次三番点名要平儿坐陪。”
“朱妈妈推辞不过,也只好应下。”
如烟已换好衣裳,出门往二楼走去。
赵怀洲顺道跟上,去看个究竟:
“这客人点名要见个丫鬟,究竟有何深意?”
“他是相中平儿了?”
平儿不过没长开的丫头,该不会有人会看中她吧?
不过赵怀洲倒是听过,有些人有那独特癖好,专对些年纪小的丫头下手……
一想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个冷战。
“该不是如此,我曾问过平儿,她说那客人每回前来,就喊她陪坐饮宴,偶尔问问近来情况,倒从未有越礼之举。”
“我估摸着……该是平儿的亲朋故旧吧!”
如烟边走边道。
“亲朋故旧?”
赵怀洲一愣:“她的亲朋故旧,怎么你不认识么?”
这话倒给如烟问住了,如烟顿下脚步愣了片刻,方才笑着摇头:
“自是不认识的,平儿在进清楼之前,并非是我的丫鬟。只不过朱妈妈见她年纪小,接不了客,便将她塞到我房中来。我们二人,其实算不上主仆关系的。”
听她这般解释,赵怀洲才恍然大悟。
照这分析,那点名要见平儿的客人,多半是早与其相识的了。
说话间,二人已下到二楼,如烟揪住个小厮问了问,终于问出平儿所在的雅间厢房。
“如烟姑娘要去寻平儿吗?她可是和那黑脸儿壮汉在一起呢!”
“姑娘可得小心着些!”
那小厮说起平儿时,瞪眼团眉显得煞有介事。
听他语气,好像那位来客,很有几分吓人。
赵怀洲心中疑惑,正要相问。
但如烟却好似未卜先知般,率先扭回头来:
“我也只远远瞧过那人一眼,看他长相,倒的确有几分凶煞,与寻常来楼里的公子学仕们大不相同。”
一个生相凶煞之人,常常跑来清楼,找一个欢脱娇俏的丫鬟陪坐饮宴。这样的场面,着实有些诡异。
赵怀洲反倒生起兴趣:
“那咱们就更得瞧瞧,这是哪般人物了!”
两人到得门前,如烟还有几分犹豫,毕竟人家是光明正大到楼里来,指名道姓要平儿坐陪,而且是经得楼里同意的。
他们这时贸然闯进去,似乎没个说法。
赵怀洲想了想:“不必慌,咱们就进去瞧个分明,看清平儿周全之后,便即离开就是。”
他正劝慰间,雅间之中,却忽地传来一声娇啼。
“呀,疼疼疼!”
这啼叫之人,正是平儿。
如烟已面露惊色,而赵怀洲反应更快,已一把将房门推开。
房门推开,那娇啼声更显清透高亮,但房内的场面,却格外诡异。
平儿正坐在桌前,仰首张嘴,手中还攥着筷子。
而在她身前,正有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拿筷子往她嘴里伸。
赵怀洲反应了片刻,终才往桌上瞧了一眼。
果然,桌上餐盘里正摆着条红烧鲤鱼,已被夹得稀烂。
想来,是平儿被鱼刺卡着,这人正替她取出鱼刺。
赵怀洲思虑之际,那男人也已站直身子,转过脸来,他显然已听到推门声。
先前这人背对门口,赵怀洲瞧不出他长相,此刻这人露出真容后,赵怀洲登地一惊,失声叫了出来。
“是你!”
“赵督公,你怎么来了?”
屋内那人,也是一脸惊诧。
还是那高大精壮的身材,还是那略黑的肤色,还是那张沉肃冷凝的面孔,甚至连他身上那洗练不去征伐气度,都不曾有半分改变。
赵怀洲苦笑出声,迈步进屋: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巫侍郎!”
这眼前这位“凶煞”来客,正是兵部侍郎巫启前。
说起来,这巫启前压根算不上什么凶煞狠厉之人,这人少言寡语,礼数周全,在赵怀洲从临泽返京途中,还曾倾力保护。
虽说他是叶猛的人,但在临泽县办案时,巫启前也算是不偏不倚,对赵怀洲也多有照拂。
和那魏炎比起来,这巫启前简直是正气凛然,刚直不阿。
但没办法,巫启前的卖相,较魏炎差了几分。
倒不是说他生得凶神恶煞,但此人是兵部侍郎,又是沙场出身,身上总带着股兵家气度。
再加上他少言寡语,平素总板着张脸……
与清楼的常客——文人雅士们一比较,他自然显得凶了些。
“巫侍郎,你先忙你的,我们稍等片刻再说!”
赵怀洲拱了拱手,便拉着如烟进了房内,将门关上。
“赵督公,你认得此人?”
如烟正翻着大眼瞪着巫启前,一脸好奇。
“嗯,此人官居兵部侍郎,也算得是朝堂要员了。”
赵怀洲点点头,解释道。
虽说看到相熟之人,但眼见巫启前和平儿的身形差距,肤色对比,赵怀洲仍觉得不大自在。
这么个杀伐气息浓烈的青壮年男子,和一个顶着双丫髻发,一脸迷糊的丫头片子,这两人的气质,完全不搭嘛!
看年纪,巫启前约有三十上下,平儿不过十四五六,这二人无论是说成兄妹,或是父女,都略显牵强。
但他二人显然是有关联的,巫启前几次三番前来看望平儿,当然不是见色起意。
赵怀洲正思量间,巫启前已将平儿口中的鱼刺取出。
“哎呀,终于舒坦了。”
“都怪你不好,若非是你黑脸儿叔叔点这鲤鱼,我就不会卡到喉咙了!”
平儿终得解脱,竟嘟起嘴埋怨起来。
而巫启前竟也憨憨傻笑,略点了点头以作回应。
他这般反应,更引赵怀洲好奇了——巫启前话是少了些,可从来是冷练精明的性子,他在平儿面前这般百依百顺,甚至憨态毕露,实在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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